李叔德看著李觀一:
“這夜門關,並非是我大應邊疆,而是先前和我等聯盟的四十二城之一,你若願意的話,這四十二城,並城池之中的諸金銀,糧草,乃至於這四十二城的掌控權,都給你!”
“如何?”
“可敢要下嗎?賢侄?”
李觀一眸子微頓。
李國公,終究不是酒囊飯袋啊。
這些和西意城聯盟的城池,根本無法被他實際掌控,或破或降,不如直接做個順水人情,將這所謂的同盟掌控之權,給李觀一,至於金銀之物,若有本領,儘可以自取!
李國公道:“如何,賢侄,可有膽量吃下這一大禮麼?”
李觀一道:“就請李叔父寫下手信罷。”
李叔德大笑,道:“好!有膽氣!”
乃揮手,讓左右取來了紙筆,當場寫下來了將那四十二座大大小小城池盟約之事,掌控之權,交給李觀一,這代表著西意城將會認可李觀一所部隊那四十二城的掌控權。
西意城甚至於會對李觀一所部對這四十二城掌控提供幫助。
有諸商會,行商往來的好處。
李觀一收下這東西,上麵壓著了應國國公】的印璽,隱隱感覺到九鼎之上,氣運流轉,嗡嗡鳴嘯,九鼎之上,代表著整個西域的那一部分亮起了金色的流光。
隱隱有和手中這手信】有聯係,隻可惜,這手信之上,終究隻是具備有依托於應國磅礴大勢分出來的一部分氣運,不夠強大,不夠紮實,不能讓李觀一的九州鼎有所變化。
四十二城……
之前應國國公府親自勘定的一大片區域。
這些城池都極好,物產豐富,占據綠洲,有鹽池等資源。
隻是他們沒能吃下來。
如今默許給了李觀一,李觀一知道,李國公是想要用如此的重利來穩住他,讓他親自率軍破陣,他們帶數萬大軍在後麵壓上去,最後趁對方軍心晃動不穩的情況下衝陣而出。
但是……
李觀一心中卻出現了另外一個戰略。
若是,可以把這一股西域大軍打服。
那麼,裹挾這大勝之威,四十二城將會如卷席一般被拿下,隻三四十天,都可以收歸於麾下,目前隻一座大城,終究是不夠和狼王,和黨項角逐。
但是四十二座城池,卻不同了。
李觀一在西域的勢力和實力,將會從占據一城之地,勢力掌控原本阿耆尼古國範圍】的城主,成為占據有西域四十二城的一方豪強。
雖然所謂四十二城,裡麵人口,麵積肯定不能和中原,江南的大城相比,可是數量架上去,也是極為可觀的一股勢力,況且……
四十二城在麾下,民兩三百萬,應該可以嘗試鑄鼎了吧。
至少可以鑄造個雛形。
李觀一忽然想到了一個很致命的東西。
呢喃:“四十二城,豈不是會極缺錢了?”
一座城,就要榨乾掉他的金銀了。
先前李國公說將薑萬象之後的諸多賞賜給他七成,那必是一大筆金銀,可是這許多的金銀細軟,若是放在了足足四十二座大小城邦的修繕,管理之上。
李觀一臉色蒼白。
感覺到有些如同晏代清一般的胃痛。
他感覺到,此番就是大勝,自己的財政空缺反倒會更大。
貧窮!
越是名動一方,越是有大收貨。
越窮!
南宮無夢,你那一句話,莫不是來真的?
當真少卻三十年財運?
李國公見他這般模樣,終是大笑,一番宴飲離去,諸將,幕僚心裡麵癢癢的,想著那中原遊商所說的功勳買賣事,李國公獨自飲酒,夏侯鍛卻在旁邊。
遲疑了下,夏侯鍛道:
“主公,將這樣大的利益給他,是不是,給的太多了?”
李國公獨自飲酒,道:“多嗎?不多啊。”
“我們原本對於西域的局勢慘烈,估計不足,西域大勢風起雲湧,若是此刻可以逼退】西域十萬大軍,也算是對得住薑素國師和陛下。”
“我等自可以高坐台上,以觀天下角逐。”
“而這四十二城,雖是一大片地勢,若是能拿在手中,自是好處,可西域烈度太大,想要站在這裡,除非能夠折服西域各部,否則的話,就會麵臨著西域聯軍不斷的侵襲。”
“不是好事。”
“這個什麼天格爾,小子狡猾得很。”
“屢次三番,隻是吃了餌料,卻不上鉤,不如就把這四十二城給他,替我們站在前方便是。”
夏侯鍛道:“若是他真的起勢呢?”
李國公哂笑道:“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你我之才,猶自站不穩當,區區一個遊商。”
“就算是有隱藏的身份,也大多是什麼世家門閥的傑出弟子,能占據一城,已是僥天之幸,哪裡有占據四十二城的手段?”
“怕是要被自己的胃口給撐死咯。”
“西域局勢洶湧紛亂,三十六部局勢複雜,就如一個鳥籠一般,如這天格爾,甚至於昭文,他們都是人才,是恣意瀟灑的年輕俊傑。”
“可是在這西域,卻也隻是被這局勢困住的兩隻鳥兒罷了。”
夏侯鍛剛直忠勇,道:“兵家說,未慮勝,先慮敗。”
“若是能起勢呢?”
“您說,若有人來就您,就立為繼承人。”
李國公道:“所以……我說,她和那小子,都在這大勢的牢籠之中啊,我怎麼能立女兒作為國公呢?隻是如今麵臨這樣的局勢,必須要依靠他們兩個的力量,才不得不如此說罷了。”
夏侯鍛緘默不答。
李國公道:“天下就是一層一層的牢籠,昭文的牢籠是我這西意城,是家族親情,那小子的牢籠,就是這西域繁雜,是天下風起雲湧。”
“若是走不出這牢籠,便在這牢籠之中做兩隻毛色美麗動人的鳥兒。”
“而若是走出去了……”
他頓了頓,淡淡道:“那麼,那便是兩隻鳳凰了啊。”
“就拿老夫當踏腳石成就他們的威名。”
“願賭服輸的事情罷了。”
“鳳與凰,何處來,何處去?”
“豈能皆在我西域?”
“倒不如說,這般局勢之下,你說,黨項和那老狼的爭鋒,是否已到了極致呢?黨項國的那女子,此刻是盼望著,我們被攔下,還是盼望著,我們衝出去呢?”
李國公抬眸看著外麵。
蕭玉雪此刻也自黨項皇宮的高處看著遠處,袖袍翻卷,自語道:“……李叔德,你也不曾想到吧,你這西意城之中,也有我聖教之人。”
“可惜,可惜。”
“李叔德英雄一世,長子守成,二女灑脫。”
“唯你那三子不成器,隻用了三五歌女,就讓他流連忘返了啊,就連你出城的時機路線圖,都能輕易地被套出來,難為你這樣梟雄,卻會敗在自己兒子身上。”
美麗無比,卻又眸光淡漠的女子站在高處,輕聲道:
“就讓夜門關】埋葬你這老東西的野心吧,你那三子是個很好的棋子,攪動你那長子和二女的矛盾,西意城會被我等所影響。”
“你死於此,應國就有足夠的理由出兵了……”
“陳國壓力會變小。”
“賀若擒虎這位天下第四名將還未曾出動。”
“他行事霸道,踏入西域,掃平殺你的西域各部;三十六部不會是他的對手,而那狼王,曾經的天下第四神將,以及現在的天下第四神將。”
“角逐於西域。”
“隻有這樣,黨項才能活,我聖教才能活。”
“李叔德,就用你的首級,來盤活這西域整盤死局吧!”
巫雪菲垂首——
哪怕是她也可以看出來了。
蕭玉雪,也在攪動天下的大勢,一旦真的如同她的計劃推行,整個西域,甚至於天下都會隨之變化,本來被斬的黨項國,以及聖教氣運,反倒是會活過來。
巫雪菲有些不知該說什麼。
她覺得這人偏激如魔,覺得她扭曲可怖,可終究是聖教數百年來最傑出的教主,狠辣又有韜略,眼光之大,也可以以江湖女兒身,攪動天下的大勢。
這一局,已成了。
蕭玉雪垂眸,仿佛看過遙遠的山河,看到了夜門關。
她手指白皙修長,緩緩伸出,於是這西域三十六部,陳國,應國,西意城,乃至於更多人,都在掌下彙聚,縱橫交錯的棋局。
五指握合。
掌黨項,動七部,引動風雲,牽引西意。
此番入局者,以她為第一。
此番若勝,自有一股浩大氣運湧動,讓那白帝複蘇,讓聖教重聚。
本該如此的。
夜門關城上。
李觀一抬眸看向遠處,李昭文微笑道:“我父終是有些醉酒,義子之說,兄弟你不必在意,不過,我可不能叫你姓名了,就隻好喚你一聲藥師兄弟了。”
李昭文看著遠處,忽而輕笑道:
“不過嘛,若是要成一家人,倒也不是隻有義子一種法子。”
李觀一揚了揚眉。
李昭文從容笑道:
“藥師,此番大勢,你覺得該如何?”
李觀一看著遠處,道:“等吧,對方軍心已亂,我們衝陣回去之後,二郎,記得你說的話,要給我譜一曲歌曲。”李昭文笑道:“還有天下第一美人撫琴。”
這戰場之後的片刻寧靜裡,李觀一輕聲道:
“時機還不到。”
“
我要,一舉克敵!”
打服他們!
打服這西域七部,拿下四十二城,徹底崛起,自可以稱是一地豪雄,否則,隻以一城吞西域,並江南,隻癡人說夢。
李叔德,李昭文,李觀一,西域各部,蕭玉雪,陳國,應國,四方的局勢此刻彙聚於一處戰場之上,勝負,生死,將會影響到未來的走向。
距離為後世所廣泛傳唱,千年不曾忘卻的一戰,隻剩下了幾個時辰而已。
與此同時,在夜門關外戰場數十裡外,馬蹄奔騰。
契苾力和樊慶率領的一萬精銳。
長孫無儔押送的上等甲胄,利器兵戈。
終於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