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鶴歎氣,道:“大概是因為我不小心惹他生氣了吧?”
蘭文度訝異:“事情很大嗎?”
文鶴回答道:“隻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雜事。”
“還有一點點錢的問題。”
兩個一點點。
蘭文度不由心中輕蔑,覺得這位晏代清果然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隻因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雜事,就施以老拳,毆打同僚至此等模樣。
實在是心胸不夠寬廣。
不夠君子。
不就一點點錢麼?至於嗎?
君子愛財,卻也不能如此紅了眼睛啊。
通過共同揶揄晏代清,文鶴和蘭文度愉快地相處。
狼王大勢磅礴,整個安西城都在收縮防禦狀態,同時和陳國,應國聯盟,一切都在有條不亂地進行著,李觀一加緊閉關,在秘境裡薛神將的點撥下,迅速掌控八重天的兵家手段。
不是說借助兵家煞氣突破了功體,就已萬事大吉。
第八重天,雖然不如六重天到七重天的宗師跨境,也不如九重天大宗師之名,卻也有許多蛻變,諸多變化,技巧,都需要慢慢去學,慢慢去掌握。
李觀一偶又和釣鯨客提起了薛神將和秘境陣法,詢問道:
“不知道前輩可能逆轉陰陽,讓薛神將的神魂倒影,再度一戰?”
釣鯨客道:“……很難。”
這位驕縱無敵的天才,卻也直白地道:“聽聞五百年前,薛神將和陳國公兩人最後拚死一戰,陳國公陳霸仙以自身為助力,通過死戰,想要送那位薛神將走出武道傳說一步。”
“隻是可惜,薛神將回頭了。”
“因為他那一代的瑤光,並無有我家女兒的奇術天賦,壽數不長,天下承平日久,連陳國公都已去世,薛神將覺得這樣的境界無趣。”
“最後選擇不突破,而是和那一代的瑤光,一起老去。”
“此刻陣法之中的,隻是代表著薛神將在過去的神意留存,類似於法相,想要在水裡留下影子簡單,若是要將影子再從水中帶出來,反倒是極為困難。”
“不,甚至於是常理之中,絕無可能的事情。”
“就算是墨家巨子,可以做機關傀儡。”
“我的陣道可以將這秘石鑲嵌入其中,聯通內外,可以讓那薛神將在陣內,借助陣法操控外界傀儡,施展出種種變化和妙用。”
“但是又要用什麼東西,可以源源不斷地輸送出生機和力量,讓機關傀儡,可以承載一位曾經頂尖神將的操作?”
李觀一多少有些遺憾失落。
畢竟,自己的陣營之中,雖然不缺乏頂尖謀士,但是卻極為缺乏頂尖的戰將,就算是自己拚儘全力,和麒麟聯手,硬頂著狼王,可他日還有其他的神將作為對手。
應國神將團體,讓李觀一都會覺得頭皮發麻。
再說,若是薛神將回歸,在戰場上馳騁,對上那位霸道睥睨的老狼王,就更有三分勝算了。
但是,正如釣鯨客所說的一樣,就算是薛神將以陣法留下了自己的倒影,但是想要以此陣法倒影,重現當年神將之威,卻也有些類似於水中撈月,鏡中摘花一樣,是不可能做到的。
隻是這個時候,李觀一卻發現老司命神色微頓。
老司命遲疑,思索。
若有所思,麵色微變。
忽然擰巴得很。
李觀一和釣鯨客都看過去,李觀一疑惑道:“前輩有什麼想法嗎?”老司命遲疑了下,乾笑兩聲,道:“我是說,隻是個假設啊,假設懂嗎?”
“如果隻是單純的生機的話,好像也不是沒有。”
“你們還記得那什麼麼?”
“去年那青袍客張子雍不是死了馬?”
“可他的那一條手臂,給我扔到火山裡麵了。”
老司命嘴角抽了抽:“張子雍的神魂倒是滅了,可我不確定,他手臂裡的生機還有沒有,而且在張子雍身死的情況下,那手臂裡的生機縱多也不可能永遠持續。”
“可若說什麼東西,可以創造傀儡,在一定時間內,支撐五百年前古代名將馳騁沙場的話,也就隻有追求不死不滅的武道傳說】了吧?”
釣鯨客神色微怔,旋即眼底亮起。
老司命發現自己似乎是引起來了釣鯨客的興趣,連連擺手道:“我,我老頭子說瞎話的,啊哈哈,哈,沒什麼,沒什麼。”
“啊,我剛剛好像看到我的烏龜在天上飛!”
“我就先去看看祂,哈哈,你們兩個接著聊啊。”
老司命,烏龜遁!
卻被釣鯨客伸出手臂,一下抓住了,釣鯨客思考許久,越發有興趣起來,從李觀一哪裡,拿到了那陣法的秘石,道:“這陣法之中的薛神將,就像是過去的薛神將在鏡子裡的倒影。”
“可根據這個倒影,再在對麵放一枚鏡子,鏡子裡是否也有影子?”
“能否借倒影,來操控傀儡,重現神將的操作。”
“有趣,有趣,著實有趣。”
“哈哈哈,陣法之道,委實是妙用無窮,臭小子,你在這裡等著,那塞北之地,以我的速度,不會太遲,我和老司命一月之內就會回來。”
“張子雍,用武道傳說的手臂和五百年前第一神將的倒影,完成前無古人的大陣,妙,妙,妙!”
釣鯨客抓起老司命。
老玄龜似乎大笑。
老司命眼睛一瞪,也抓住老玄龜。
就這麼‘拖家帶口’都被拖走了。
這一段時間,狼王大勢洶湧,其餘勢力聯盟。
整個西域呈現出一種極為詭異的風平浪靜,仿佛沒有戰事,仿佛先前的大軍動向,業火焚城,都隻是一場幻夢,可是明眼人都能夠感覺得到,那種巨大無比的,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強大壓迫感。
聯盟的商談一日一日不曾停歇。
謀士,將軍們對於大局的思考,判斷,談論,也不斷推行,整個安西城都進入一種無聲肅殺的繁忙之中。
釣鯨客親手為此刻的安西軍完善了軍陣。
樊慶和元執正在推行這種嶄新的軍陣風格。
李觀一則聽破軍他們給自己剖析談論之後的結果。
西域的局勢,對於李觀一來說,意義比起對陳國,對應國,都更為重要許多。
破軍正在和諸將談論軍勢,李觀一的視線從旁邊的窗戶裡麵射出去,十二月了,西域冬日酷寒,又乾又冷,天極高,帶著一股鋼鐵般的鉛灰色,山脈聳立。
下過了幾場雪,又細又乾。
視線可觸及的那些山上,倒是都覆蓋了層層的厚重白色冰霜,那是整個西域和草原蔓延最遼闊的群山,等到了春日,大漠和草原最深處的雪山上的積雪融化,順著山勢洶湧流淌下來。
化作了整個天下最大的江河。
這一條大江大河從西域和草原的深處為源開始奔騰,一路流淌入海,途中多有分支,水路洶湧,聯通西域,西南,以及一部分陳國領土,最後經過江南,流淌入海。
李觀一所部的核心戰略,就是借助天下頂尖的寶船船隊,順著這水路直接來往西域和江南,借助太平公之威收攏西南各部,沿途水路運兵來去,路過的諸城則儘數拿下,握於手中。
如此大勢可成。
能借助水路迅速運轉兵員兵力,往外蔓延掌控城池。
西域勢成,一旦相連,就相當於把這水路兩側的陳國大小城池都狠狠的咬下來,和應國一起撕扯陳國,最後就會進入下一個戰略階段,二分天下】。
但是若西域被狼王拿下,這戰略就直接廢了。
沒有辦法徹底占據水路,失去了沿途高機動性,失去了西域的縱深,隻剩下了江南富庶之地,那時候就很難走向更高了。
眾將還在談論,有的說的應該固守,覺得固守的話,狼王此刻的大勢,必然崩潰,徹底散亂下來,還有的是說,西域原本各部可汗,現在也在興兵,準備前來討伐亂黨,正在誓師。
李觀一認可他們的戰略,卻覺得還不夠。
諸將的抉擇。
不能說錯。
李觀一的思緒越發清晰下來,忽然開口:
“不能守。”
“不能等到狼王自行崩潰。”
破軍的聲音微頓,眾多謀臣,將軍的視線都落在李觀一的身上,李觀一注視著諸將,輕聲道:“若是要偏安一地,隻做個稱王稱霸的諸侯,那麼,倒是無妨。”
“可是,若是要平定天下,就不能隻是如此。”
李觀一眸子抬起,他眼前,諸將的謀略,那一個個的,對於西域的戰略,判斷,就如同是一根一根繩索,在這列國之間,在這天下之中,糾纏,盤旋在一起。
局麵,大勢,聯盟,手段,陳國,應國。
紛紛亂亂,何其雜亂!
李觀一忽然拔出腰間的劍,長劍鋒芒畢露,猛然斬下,放著那一層一層卷宗的桌案,刹那之間,被徹底斬斷,裂開,那卷宗紛紛揚揚地飛起來,一股肅殺之氣衝天而起。
眾將瞳孔劇烈收縮,李觀一道:
“擺在我們麵前的,沒有其他的道路。”
“要贏,要徹徹底底,痛痛快快的大勝!”
“不是拖垮狼王。”
“隻有……正麵擊敗狼王,甚至於吞下狼王的聲勢,才能徹底拿到西域,而不至於被陳國,應國再度侵吞,拖垮。若有平定天下的誌向,在這個時候,就隻有一個選擇。”
李觀一手中的劍提起,劍鋒筆直指著前方,劍身倒影兩側的諸將:“擊敗狼王,吞噬狼王的基業。”
“然後徹底超越他,踏過他。”
“走向天下!”
這是和狼王之子截然不同的選擇,是一個看上去不那麼明智的抉擇,諸將卻都心潮澎湃,隻破軍道:“主公,狼王百萬大軍,你又如何和其抗衡?!”
李觀一道:“‘借兵’。”
破軍道:“借兵?”
李觀一道:“狼王有西域之兵,我們也可以有……”
“還有一部分力量,沒有爭取過來。”
李觀一手指落在西域堪輿圖上,距離這裡極遠的地方,道:“先前聽你們說,西域各部可汗單於彙聚於他們草原的聖山,居胥山】,興兵討伐。”
昊元夏道:“主公,他們是舉行聯盟,角逐所有可汗的可汗,然後來討伐叛賊……需要的是西域正統可汗的名號才能參與,您……”
李觀一道:“正統麼?誰說我沒有呢?”
“他們要正統,我就給他們正統。”
昊元夏愣住。
還要說什麼的時候,看到李觀一伸出手,掌心托舉著一個東西,那是一枚暗金色的印璽,猛虎黃金王印。
吐穀渾·猛虎黃金王印。
昊元夏瞳孔收縮,此地諸將隻餘下死寂和濃重的呼吸。
李觀一的聲音沉靜:
“這個,足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