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鯨客不再說話,知道這個時候,需要薛神將抉擇。
薛神將微笑道:“真是很好的運氣。”
老司命怔住。五百年前的天下第一神將道:“身死五百年後,竟然還可以有踏上戰場馳騁的機會,這對於任何一位名將來說,都是不可能放過的好事情。”
“三次之後,再度沉睡?”
薛神將大笑道:“此身本就已是身死之人。”
“不必說沉睡。”
“縱是神魂俱滅,又有什麼不甘心的?”
“還能和五百年後群雄爭鋒,無論是勝是敗,皆是痛快的事情!”
他又笑道:“要不然,你給我加點代價吧。”
“要不然這個好處我拿得不安心啊。”
“要不我給你倒個立好了。”
五百年的神將灑脫詼諧,老司命瞠目結舌,苦笑:“您真的是如同記錄之中一樣……”
“呃,一樣灑脫隨性。”
薛神將揚了揚眉,笑道:“一定是陳霸業那老小子,他肯定在記錄裡留下罵我的話了,對不對?”
老司命尷尬。
這天下洶湧,一開始老爺子都是輩分最大的,可是伴隨著這風起雲湧,祥瑞齊出,有時候老司命都成了小輩,對於薛神將的記錄,他確實是從陳武帝那裡知道的。
薛神將笑罵一句,道:“這老東西,等我之後用這機關之身,我要去他的陵墓裡麵瘋狂嘲笑他。”
“啊,想想能做到這一點的話,‘活’得久,真的是能夠遇到非常好的事情啊。”
薛神將輕笑,拱手微笑:
“那麼,就有勞諸位。”
“請給我一套甲。”
“天下第一神將嗎?我很好奇。”
他抬眸輕笑,自有睥睨:
“五百年後的晚輩,到底長進了多少。”
“也和我這五百年前的老一輩。”
“再角逐這——”
“天下第一!”
…………………………
李觀一仰起頭看著天空,春日的陽關薄涼,安西城一係正在進行春耕,許天戈成功培育出了新品種的青稞,極適合西域土壤氣候,並且開始準備其他的幾十種變種。
並且成功從西域一種特殊的蔬菜當中,淬煉出來了。
成為西域特產,以增加收入。
最近這個家夥似乎在瘋狂討好九色神鹿。
希望九色神鹿以神力,幫助他進行特定化品種的培育。
畢竟,九色神鹿和太古赤龍那種除了能打就是能打的怪物級彆神獸不同,她擅長的東西很多,水流,溫度,氣候,皆可在一定程度上進行調整。
簡直可以保證學宮農家一脈的出師考核絕對成功。
農家許天戈已經進化成狂熱的九色神鹿崇拜者。
李觀一正在春耕,雖然這段時間沒有廝殺,但是此身氣息卻越發悠長平緩,去年的時候,就是這個時候,他和瑤光等人來到了西域,如今一年已過,風起雲湧,已站住了腳步。
李觀一已將薑高決定告知秦玉龍等人。
並且表示,三位將軍,且在這安西城之中暫且居住,他日離去,不會留他們。
整個安西城諸將又對宇文天顯將軍,執以師長之禮。
這是一段相當平和安寧的日子。
人們的生活在變好,最近也沒有卷入大戰之中,很多原本要在外麵流浪的部族,也有了穩定的居所,人們臉上的笑容都在逐漸變多。
可唯獨眼界看到天下大勢的人,才能知道,這不過隻是陷身於漩渦中心的,短暫的平靜罷了,天下第一神將不日抵達,那時候就是決死之戰。
李觀一還是沒能聯係到老司命他們。
隻是在這種安寧帶著壓迫的時間裡,倒是又發生了一件極為振奮人心的事情——淩平洋,契苾力也率那六千餘,隨李觀一廝殺於西域,立下封居胥山功業的精銳回歸。
李觀一又讓那三十餘名,和他年少交好的原金吾衛少年郎,如今都是至少三重天打底的年輕武官們,進入到這六千七百兵馬之中,以夜不疑,周柳營為副官。
又遴選軍中勇士,加入其中。
湊夠七千人。
這七千人之中,皆是悍勇之輩,能隨李觀一征戰四方,其中的校尉骨乾,則本是陳國武勳世家之子,自小得到這三百年亂世之中,最完備的武將體係培養。
又和李觀一生死之交,在這般情況下投奔他來。
整備完成之後,這就是一支嶄新的,足以和天下任何一支強悍軍隊廝殺的,專屬於李觀一的兵團,是猶如賀若擒虎那樣的子弟兵這個級彆。
士兵皆同生共死的同袍,校尉戰將皆年少無猜的好友。
是真正悍不畏死可以為了李觀一斷後的親衛。
提出名號的時候,李觀一提出了虎豹騎,白馬義從等備選。
被駁回。
按照慣例更換名號。
號麒麟衛。
李觀一很是遺憾。
破軍又常和李觀一談論大勢,雖然整個西域所在皆在慢慢地強盛起來,西域三十六國的底蘊補益安西城,財政,糧草問題得到了解決,底蘊漸漸提升。
可是這天下大勢變化,根本不會給他們休養生息的機會。
李觀一又聯係不到老司命等人,這一日,聽聞狼王又一次大勝歸來,李觀一忽喊著陳文冕,兩人一起騎馬出城,春日西域遼闊,兩人馳騁一路,頓覺得心中暢快。
陳文冕始終拉住馬頭,讓戰馬落後李觀一半個身位。
神色溫和,白色戰袍翻卷,腰間挎劍,手中握槍。
陳文冕將槍掛在馬匹具裝上的鉤子上,拈弓搭箭,一箭射出,中一野狼,詢問道:
“大哥,今日喚我出來,是為了遊獵麼?”
李觀一想要扭轉他大哥的稱呼。
畢竟陳文冕比起他大了兩歲,李觀一沒興趣讓一位二十歲的青年叫自己大哥,平白把自己叫老了,於是說自己已經有了一個大哥了。
陳文冕認真思考,道:“那我就是三弟了,二哥。”
李觀一:“………………”
他很想要仰天長嘯。
為什麼狼王陳輔弼的血脈,會在陳鼎業的培養下,養出這個性子的?
狡詐豪邁又殘忍霸道的狼王,陰冷森然手段無情的毒蛟。
養出了一個小白?
李觀一歎了口氣,隻好默認這個稱呼。
陳文冕和安西軍中諸將關係都不錯——沒有誰會討厭一個出身皇族,又很正直,武功很強,統率數萬,麾下有五萬蒼狼衛頂尖兵團,副將還是江湖小劍聖,六重天胥惠陽的名將。
更何況,就是因為他,安西軍走過的路上才會長出城池。
更何況,陳文冕很會做人。
自稱敗軍之將,極為謙遜溫和。
南宮無夢晃悠著打算去找個場子,不知道陳文冕客氣地說了什麼話,結果南宮無夢慘叫幾聲狂奔而出,又看到了正好過去拉近關係的李觀一,臉色漲紅,結結巴巴了許久:
“什,什,什麼貴人?!”
“你你你,無恥之徒!!!”
南宮無夢慘敗敗退。
李觀一進去才發現,陳文冕又叫人大嫂了。
李觀一嘴角抽了抽:“你很喜歡認彆人為大嫂嗎?”
陳文冕訝異,道:“也不是嗎?”
“可是這樣一位絕世佳人,難道不是?”
“是弟說錯了。”
李觀一自那一次,就已經沒有力氣反駁這個,溫潤如玉,剛強如鋒,卻喜歡亂認大嫂的家夥了,此次帶他出來,放眼望去,道:“文冕,知道此刻局勢嗎?”
陳文冕道:“……父親他兵鋒極盛,舍棄我們,討伐四方,應國李國公不是父親的對手,可是以父親的性格,是一定會最後將西意城拔取的。”
“而應國,也斷不會放棄西意城。”
“能攔下父親的,隻剩下那位天下第一了。”
李觀一道:“以叔父的狀態,可能擊敗薑素嗎?”
陳文冕無言。
李觀一道:“以你我的聯手,可能打破薑素嗎?”
陳文冕輕聲道:“我們……太年輕了。”
李觀一看他,指著他大笑:“果然是狼王之子!”
這一句話虛張聲勢的溫和之下,是骨子裡的傲氣。
我們太年輕的意思就是說。
他日,定然可以!
李觀一道:“難得讓我開心一下,不過,既然你我和叔父都不能擊敗薑素,而薑素也必來,我們的選擇,不是隻有一個了嗎?!”
陳文冕瞠目結舌。
卻忽然意識到李觀一要做什麼,他溫和外貌之下的心終於泛起漣漪。
李觀一咧嘴一笑。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走,文冕!”
“去看看我那衰老的叔父,你那個倔強的老爹。”
陳文冕心中蕩起洶湧,看著李觀一馳騁而去的背影,低下頭,輕聲道:“是,大哥。”
然後縱馬追趕而去,隻此兩騎,直奔那狼王所在,本營之前的將軍校尉認得李觀一和陳文冕,麵麵相覷,不能阻攔,又斥候稟報狼王,告知於李觀一的說法。
“要聯手共同應付薑素?”
狼王陳輔弼不屑一顧:“小兒輩,說什麼胡話!”
“老夫可不想要和薑素打!”
“就算是和薑素打,也不會和他們兩個臭小子聯手,無量,你把那兩個混小子打回去,放心,李觀一沒帶兵馬,他打不過你!”
蕭無量去了,很快又回來了。
陳輔弼訝異:“哦?李觀一那小子都能不帶兵馬打敗你了嗎?”
蕭無量道:“不是。”
“那是什麼?”
蕭無量沉默,他取出一封信,雙手捧著遞過來:“李觀一讓末將將此物給主公,說主公看了,或許會改變選擇。”
狼王大笑:“我可不會被小兒輩兩三句話打動!”
“不看,不看!”
蕭無量遲疑,老和尚走過來,看了一眼老狼王,輕笑道:“王上是不願意認輸啊,不過,佛門有許多佛帖,說的就是凡塵蒼生執著一念,不肯回頭,直到十幾年後,才發現當初的執著倔強,誤了許多東西,情誼,恩仇。”
老狼王道:“和尚直說。”
老和尚道:“王上不如看一眼,就算不同意,再度焚之便是,至少不會後悔。”
老狼王緘默許久,道:“要不然,說你是活佛啊。”
“拿來!”
他看上麵的文字,神色凝固。
之前的不耐煩消失了。
隻是一句話,就已讓這位馳騁一生,豪邁殘殺的英雄恍惚了。
‘狼王,可還願意和太平公】,共討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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