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蛻變!求月票
魯有先前來盟約之後。
文士文鶴斂眸,中途告退出去,看著天空發呆,過了一會兒有聲音傳來:“堂堂文清羽,竟然會在這裡,垂頭喪氣,出神發呆,倒是讓人看了可笑,可笑。”
文鶴眸子轉動,看向旁邊,晏代清雙手籠在寬大袖袍裡麵,身穿冬裝,袖口邊緣和領口都籠著一層絨毛保暖,目不斜視看著前方,道:“人心難測,總也算不清楚。”
“失敗一次,倒也不算什麼。”
文鶴道:“是成功了……”
晏代清怔住,他是後勤之才,對於謀己之事,不如文鶴文清羽,道:“可是,你準備的棋子蘭文度,不是已經被錘死了嗎?”
文鶴笑一聲,一手托腮,盤膝看著這西域,回答道:“蘭文度麼……我給他的二十萬金銀,最後可不隻是落在他自己的手裡的,滿城上下,大小官員,皆有分潤。”
“魯有先名將,剛直,肯定會發現不對,但是錘殺蘭文度,是超過我的預料了……果然是名將啊,可是,這計策算的其實不是他,也不是陳鼎業,而是人心。”
晏代清道:“什麼人心?”
文鶴道:“人心貪財否?人心思危否?”
“人心懼死否?”
“蘭文度世家出身,他都被錘死,城中受過他恩惠之人,會怎麼想?必是人人自危,魯有先錘殺蘭文度,卻是親自在這不可撼動的城池內部,打出了一條條裂縫。”
“再如何堅不可摧的城池防守,也是由人去負責的。”
“人心因財而聚,因死而散。”
文鶴輕笑,伸出手掌,他的手掌修長,虛籠前方,樸素的麵龐此刻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奇詭和危險的氣味,眼底淡漠,沒有人之氣息,五指握合。
似乎把這亂世,把這城池,英雄,名將,霸主,人傑,全部都籠罩在自己的掌心,然後五指握合,儘在掌握,輕聲道:
“這一局,謀人心。”
“誰不愛財,誰不怕死呢?魯有先不處理蘭文度,則隻能眼睜睜看著城池被腐蝕,魯有先處理蘭文度,則這破碎的速度,還會更快的。”
“人心如淵海,貪欲則如繩索,纏繞人身百骸,自古英雄多有因此而兵敗身亡,名士多因此而身敗名裂。”
“魯有先,掙紮不開;陳鼎業,也掙紮不開。”
“至於蘭文度。”
“計策的展開,本來就是以他之死為基準和前提的啊。”
“文度獻頭,才能夠開此城關。”
晏代清看著旁邊這微笑清淡的謀士,文鶴的眸子比起往日更為淡漠,仿佛脫離了人間紅塵,冷眼旁觀這個亂世,但是下一刻,文鶴就認真道:“那幫世家子可是賊能錢的。”
“隻有蘭文度死了,其他人才不敢亂錢。”
“借魯有先之刀,殺雞儆猴。”
“他們才能變成我們的錢庫。”
“這樣,他欠主公的三十萬兩銀子,才能夠收回來。”
晏代清:“???”
多少?
三十萬?!
文鶴微笑調侃道:“不過,能夠讓溫潤君子如此關心我,啊呀,是不是這一次的計策,還是真的失敗才好一點呢?”
晏代清的鬢角青筋賁起。
忍一下,忍忍——
我忍你大爺!
下一刻,江南君子的鞋底子就印在了文鶴先生的臉上。
昆侖的劍氣內勁掃過天空。
晏代清眼角噴火,三重天武功爆發,就算是收了點勁,還是一腳把這個淡漠清冷,獨立於紅塵之外的謀士,一腳踹回了煙火人間裡麵。
回去吧你!
文清羽從西域特有的,平坦的房頂上砸下去了。
砸在稻草堆裡麵,雞鴨咯咯咯地驚飛四走,天下絕頂級彆的謀士翻身坐起來,身子都陷入了稻草堆裡麵,黑發裡麵插著稻草,看著那邊好友。
晏代清眼裡噴火,豎起中指:
“文清羽!”
“我果然很他媽的討厭你!”
江南君子終於忍不住爆粗口了。
他儘可能地搜刮出來了自己秉性裡麵最侮辱人的行為和語言,他需要一種,比起彼其娘之】更有攻擊力的詞彙,最好是攻擊這個家夥本身,而不附帶傷及其他人。
可他想不到。
文清羽放聲大笑起來。
薩阿坦蒂抱著裝著糧食的木盆走過去,看到那邊兩個先生一高一低,正在掄起雞蛋互砸,互毆,晏代清先生火冒三丈,而文清羽先生則是尤其愉快。
“嗯,安西都護府裡的先生們,還是一樣祥和啊。”
小姑娘認真想著,抱著自己的東西遠去了。
最後的互毆以晏代清勝利。
晏代清終究是曾經跟著昆侖劍派怒劍仙修行過的,三重天的武功,已經可以披甲上陣,做個裨將了,也隻有他這樣的武功能抗住重壓。
文鶴雖有大才,卻出身尋常,文家的遠方支脈,早已沒落,機緣不夠,也就是個二重天,晏代清道:“不過,就算是你的計策,成功在那城池裡留下了縫隙,魯有先有戒備了,又能怎麼辦?”
文鶴優哉遊哉道:“放心,我們那裡也有人。”
晏代清道:“誰?”
文鶴道:“夜不疑,周柳營,宮振永他們來到這裡,時機果斷利落,這樣的判斷力,還有周柳營,嗬……學宮裡麵,最擅長謀人】的那個人一定就在陳國邊疆。”
“那一股幫旁人脫困的手段,味道太衝了。”
“隔著八百裡都有些衝腦門兒。”
文鶴道:“晏州丞出身於陳國,對於這個人,理應不陌生才是,有此人在,這蘭文度等人欠我主公的四十萬兩銀,才能有所著落啊!”
晏代清:“…………”
他已經不想要去問這數字的變化了,隻是道:“誰?”
文鶴悠哉悠哉道:
“周家——”
“周平虜。”
……………………
陳鼎業禦駕親征的消息很快傳遍天下,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所蘊含的信息所震動了,一國君王,禦駕親征,親臨前線,對於任何軍隊的士氣都會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鼓舞。
而斬殺,俘虜一國君王,對於任何名將來說,也是近乎於不能放棄的誘惑。
陳鼎業以自己為棋子,在這天下掀起波濤。
破軍覺得額頭稍有些疼。
嘴角微微勾起,覺得這一局棋越發有意思起來。
他品評天下的大勢——“狼王攻西意,陳鼎業攻北境,賀若擒虎已廢,秦玉龍在我安西城之中,宇文烈和薑遠在腹地戰場之上,不能輕易北調。”
“現在陳國幾乎拚命了。”
“應國和薑素的戰略,應該是打算放血】,一點一點,慢慢拖垮整個陳國的民生,後勤和邊防,然後再一舉強攻,將陳國攻破。”
“很穩的戰略,但是太穩妥了。”
“陳鼎業不跟他打消耗戰,直接把陳國的國運和一切都壓在了這一局棋上,這就導致,本來準備和陳國消耗的應國,麵對的就是徹底下了重注的陳國。”
“好比兩人互戰,一個隻是處於緩慢消耗的戰術,另一個直接開始玩命,就算是第一個人本身比起第二個人更強,那也會一時間捉襟見肘起來。”
“陳鼎業,可真是個賭徒啊。”
“這已不是重注了。”
“這是全壓上了。”
“他應該是做好了,自己和狼王,有一個能成功就行的打算,薑素固守北境防線,那麼狼王大概率直接攻破西意城,我們順勢掩上。”
“薑素共討狼王。”
“那麼現在各大名將都調動不開的應國,恐怕沒有足夠力量,攔住禦駕親征狀態的陳國大軍,北境怕是要丟城丟地了。”
“而中間的選擇就是。”
“薑素留下一部分兵馬,隻帶著少部分精銳抵達西意城和狼王廝殺,這就是最重要的賭博,有一定可能出現讓整個天下下的局勢都翻轉的巨變。”
即便是破軍,臉上的神色也有幾分沉凝的。
“有可能出現,兩路應國全崩。”
“或者,兩路陳國全崩的局麵。”
“雖然概率極小,但是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幾乎就是代表著整個天下的大勢都定下來了。”
“陳國兩路全崩,就代表著皇帝戰死,狼王兵敗,主少國疑,國運直接雪崩;應國兩路全敗,就代表著西意城為核心的西域邊疆,以及塞北那部分,都丟失城池土地,勢力回縮。”
“再加上賀若擒虎,秦玉龍這兩位名將的變故。”
“陳國的國運和國力,將會一瞬間壓製過應國。”
破軍臉上有一股極為不爽的煞氣。
這是大勢的角逐。
天策府麒麟軍此刻隻是占據江南和部分西域,在這天下大勢洶湧起來的時候,還是會被這大勢卷起來,不得不做出對應的選擇。
這無關於個人的韜略,無關於豪勇,手段,魄力。
李觀一拈起棋子,落在棋盤上,道:“對我們來說。”
“無論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都是狼王攻破西意城邊疆,而陳鼎業兵敗更符合戰略……”
破軍點了點頭。
兩人都看著堪輿圖。
之後天策府的戰略重心,是拿下西南,以及順著水路聯通江南之地,並且攻克沿途城池,所以陳國國勢若強,則是不利於他們這一步,可若是陳國崩盤。
那麼就算是他們順利完成這個戰略,也將麵對近乎一統北方和中原的應國,劣勢之巨大,讓人絕望。
那種情況下,就隻能夠穩住,等待應國內部出現變故。
然後借此機會,順勢北上了。
破軍自語,道:“這就是魯有先所說的,我們聯盟,共討薑素嗎?陳鼎業還是存了希望陳國兩路皆勝的渴望,不過,主公……”
破軍看向李觀一。
李觀一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他們夾在這天下大勢之中,底蘊不夠。
論及疆域,民生,自不必說。
論及軍隊,不能和陳國應國相比。
論及名將,對麵可有可能是天下第一神將出征。
論及武功,李觀一八重天,哪怕是和麒麟火天大有,聯手出招,也絕不能攔在軍神的兵鋒之前。
李觀一拈著一枚棋子,看著棋盤膠著,這棋是直接下在了天下大勢堪輿圖上的,道:“我們唯一有可能翻盤的點,隻有——”
“西域。”
天可汗!
西域三十六部共主,自三百年前吐穀渾以來,第二位霸主,神將榜第七位,這個身份代表著的大勢,兵力,底蘊,足以當麵打那薑素一個措手不及。
此刻唯一的可能,唯一的勝機,唯一攔截薑素的可能。
天可汗之身,天可汗之名。
要在這西域最終一戰之中,徹底展露於天下人眼中麼?
李觀一按著棋子,目光沉沉,氣焰沉靜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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