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想了半晌,忽然靈光一閃。
啊,確實】!
“就這麼來!”
麒麟喜滋滋看著水流裡麵自己的倒影,少年心性發作起來,不斷欣賞,隻是卻在映照自己倒影的時候,忽然發現不對,看到旁邊倒影一個影子。一身道袍素淨,鬢角銀發如霜,氣質清淡。
麒麟猛地轉頭,看到那銀發道人已出現在眼前,被嚇了抖了抖,才認出這位,正是兩年前曾經有過緣分的四大傳說之一,號稱手段最全,道可通天的道宗。
麒麟看道宗袖袍陰陽輪轉,忽然福至心靈,明悟過來為什麼剛剛自己突破的時候,那本該是浪費掉的那些水火之氣,竟然團成陰陽魚的模樣,就在自己身邊溜達,沒有散開。
麒麟轉身,想要找李觀一,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是獨自跑出來了,遲疑了下,客氣小心道:
“是道宗……呃,前輩,幫我的麼?”
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論修為吧,就算是自己現在突破了,眼前這銀發道士也能夠一隻手把自己放翻在地上,可若是按照年紀吧,自己無論如何是比起這個道士大的。
銀發道宗嗓音平淡,卻又帶著溫和,回答道:“難得有天生神物,踏破關隘,不忍見你損耗太多元氣,故而幫你一把便是。”
“李觀一呢?”
麒麟微怔,旋即大喜,道:“道宗前輩是來找觀一的?!”
武道傳說,道宗玄門。
這樣一位絕頂無雙的強者出現在西域,還指名道姓要來找李觀一,莫不是親自來幫忙的?麒麟在開心之下,都不顧及什麼稱呼的糾結,直接一口一個道宗前輩,喊得極是順暢流利。
銀發道宗道:“算是。”
“應故人之邀,行走天下的時候,有緣法來此尋他。”
麒麟沒有注意這一句話的意思,隻是帶著道宗一路趕回了安西城中,李觀一正因火麒麟不見了七八日而煩惱,見火麒麟歸來,心中大喜,伸出手抓住麒麟角,把祂提起來,惱火道:
“你說出去玩?就是一口氣去了這麼長時間?”
“我還以為你找到了什麼到處都是好果子的地方,吃得樂不思蜀了。”
火麒麟道:“樂不思蜀,蜀是哪裡?”
李觀一瞪祂一眼,道:“這不重要,你去哪了?”
火麒麟得意洋洋:“我找到了個最最最厲害的好果子,一口吞了,那個可是我上輩子都沒能吃成的哦!”
李觀一怔住,旋即察覺到了火麒麟的變化。
原本麒麟身上的燥氣和熾烈之氣,儘數消散了個乾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衝淡平和之氣,陰陽輪轉,變化莫測,更有戊土之氣。
李觀一明白過來,把化作大貓的火麒麟提過來,瞪大眼睛:“臥槽?!!你把四海藏靈珠】吃了?”
“沒有事嗎?”
“沒有遇到危險?你該不會受內傷了吧?”
李觀一擔心,把麒麟所化的貓貓頭揉來揉去,翻來覆去地找了找,卻發現沒有什麼問題,不隻是如此,麒麟此刻腳踏水火,實力穩穩踏破了七重天巔峰。
作為一個接近成年年紀的麒麟。
已經有了八重天這個級彆的水平。
奮起用力,去學宮裡麵找老麒麟找回場子,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了,火麒麟得意洋洋,吹牛嘴硬道:“哼!小爺是誰,區區一個四海藏靈珠】,我可不是上輩子的我了。”
“哢嚓蹦咋,就把祂吞了!”
“那比起吃一個熟透了的沙果都要輕鬆!”
“嘎嘣一下!”
李觀一疑惑:“你怎麼會戊土麒麟轉圜之法的?”
火麒麟狂翻白眼,回答:
“侯中玉就是在我身上研究出來的啊!”
“我怎麼可能不懂的?”
“他雖然該死,可是把我當做丹藥煉了那麼長的時間,我再怎麼樣也記住了,何況,小爺我天資聰穎,哼哼,區區的戊土祥瑞麒麟轉化之術,我早就學會啦。”
“不提這個,你過來,有客人!”
火麒麟翻騰落地,腳下踏出雲氣,穩穩落地。
然後帶著李觀一走出,李觀一走出來的時候,恰好看到那銀發道人,負手而立,遺世獨立,在李觀一走出的時候,這位道人恰好回眸,氣機平淡。
李觀一的肉眼看到他,但是以他這樣強大的元神卻完全感應不到道宗的存在。
仿佛道宗已經和這一片天地相融。
和劍狂,陣魁,軍神的武道傳說之路,各自不同,表現殊異。
李觀一前行兩步,行以師禮。
道宗平淡側步,避開了這一下,注視著李觀一,道:
“八重天,很好……”
“兩個八重天聯手,倒算是有九重天之威風。”
“配合大軍的話,就算是薑素之兵鋒,就算不能抵抗,也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如此,已經算是有資格立足於天下了。”
李觀一尊敬道:“皆是前輩傳法之能,不然,我和麒麟也沒有辦法聯手,如同一人。”
“前輩既然來了,就請讓晚輩儘一儘地主之誼。”
道宗卻隻是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隻是受故人之邀,讓我在行走天下的時候,若能遇到你的話,就來和你說一說事情。”
“說完之後,我就離開了。”
“西域偌大,天下爭鋒,不是我該在的地方了。”
李觀一客氣道:“晚輩謹聽。”
銀發道宗看著眼前的年輕神將,語氣不起漣漪,道:
“王通,死了。”
!!!!
李觀一身軀凝滯。
……………………
王通夫子,因病於天啟一十一年冬去世。
天啟一十二年下葬。
正是一年之前,李觀一意氣風發,來到這西域的時候。
道宗最後還是和李觀一喝了一壺茶,銀發道宗將王通最後的信交給李觀一,李觀一接過信,安靜去看,即便是最後的時候,夫子的文字仍舊質樸剛健。
他說,一場師徒,一場相交,李觀一太念舊情,知道他死,一定會去中州城為他扶靈,會守孝。
“中州學宮如同漩渦,你好不容易出去,不該回來。”
“死就死罷,無所謂知不知道。”
“難道大費乾戈,哭嚎遍天,死了就真的能夠安心嗎?”
“恐怕隻會擔憂這樣會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後輩罷。”
“君子之交淡如水,師徒也該如此,一場相交,王通教你學識,或許是你之幸,可我能遇到你們,也是我的幸運,冬日大雪落滿天下,不知道天下之民,可否衣單身寒。”
“觀一,且行,勿念。”
李觀一看著這簡單樸素的信箋。
似乎還能看到那溫和的夫子。
許久後都不能回過神來,不能相信,那個才隻是三十多歲,養氣境界不低的儒家夫子,就這樣去世了,他看向眼前道宗,道宗道:“他委我來這裡,知道你會踏上此間。”
“若是你有生死危機的時候,要我幫你一次。”
“如今天下風起雲湧,我可以帶你離開此地,做個世外修行客,可繼承我的衣缽。”
李觀一閉著眼睛,道:“晚輩不能從命。”
“出世之道,不是我的道路。”
道宗並不意外,道:“是嗎?”
“那麼,貧道就此告辭了。”
“薑素是我好友,他的武功,手段很強,戰陣之上,可以說所向睥睨,你要小心了。”
銀發道宗並不是走入世之道,他慈悲看待人世間,可行事公允,不去因為私心私情偏頗一方,反倒如同無情。
李觀一道:“前輩。”
道宗止步,回眸:“嗯?”
李觀一道:“夫子他去世的時候,還說什麼?”
俊美清冷的道宗看著那身穿緋色麒麟袍的李觀一,今日春雪零散飛下,其實並非落雪,而是西北之地,山上背陰麵有積雪不化,春日風起,隨風四散。
隻是讓他想起來當時,中州學宮之中,也是大雪紛飛,那還算是年輕的儒生坐在床榻上,看著外麵出神,親朋詢問是否將弟子喚回來,王通隻看著外麵,笑道:
“不啦。”
“他們現在在天下行走,意氣風發的,打算改變這個世道,不要讓我這腐儒之死,反倒是累了他們的興致,我死之後,隨意薄葬便是,你們回去之後,不要去找他們。”
“不要希望靠著我那幾個弟子過所謂的富貴日子。”
“這樣的富貴,不能長久,德不配位,隻會給你們帶來禍患,你們這一代或許仗著我的恩情,還能富貴綿延,可是下一代,一定有潑天的大禍。”
“隻耕讀便是。”
親朋晚輩皆道是。
王通歎息:“誰沒有一死呢?”
“來的時候不要給爹娘負累。”
“走的時候,不要給彆人添麻煩,就很好了。”
銀發道宗在那個時候,看著他眼中年輕一代又一名英傑去世,而此刻,麵對著李觀一的詢問,道宗隻是回答道:“……不曾。”
李觀一道:“……是嗎?”
道宗袖袍翻卷,將一物放在桌子上,淡淡道:
“既然不願意隨我出世,此物交給你。”
“算是我回了王通的托付。”
“就算是你我之因果兩清。他日若你一統天下,我在昆侖山上往下看你這天下紅塵萬丈。”
李觀一恍惚許久,回過神來,看到那銀發道宗已經遠去,縹緲如同塵世之影,消失不見,桌子上放著兩卷卷宗,一卷是王通的《文中子文集。
另一卷上,是幾個中正平和的大字。
《皇極經世書!
武道傳說道宗的畢生絕學。
蘊含有無邊妙理,玄妙不可言語道之。
也是王通夫子最後人情換來的幫助。
李觀一臉上神色變化動容,抿唇,把那悲苦痛苦吞下腹中,拱手往中州方向,長揖一禮,許久不起。
局勢變化,風起雲湧,李觀一自己的武功已經成了體係,且逐漸開始創造出自己的武功典籍,《皇極經世書這樣等級的神功,對此刻的李觀一來說,已經不是學所謂的招式,神功。
而是去琢磨,去體悟潛藏於內的武學奧妙道理。
尤其是麒麟所會的,不隻是火元之氣。
而是火元,水元,戊土三類氣機。
李觀一和麒麟的配合,也就不隻火天大有】。
而是有了更多的變化,更多的選擇,招式輪轉變化,更多妙用,天下各處的局勢一日比起一日緊繃,這一日的時候,緊繃到了極致,終於是來了變化。
有應國援軍抵達西意城。
尚且未曾有誰看到主將。
隻是這一支大軍打出的戰旗烈烈,是墨色為底,白色勾勒出的猛虎咆哮之紋——
宇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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