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龜法相之上,呈現出來的,是老司命的傳訊。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就讓李觀一的眉毛皺起,隻是他已不是年少時那麽衝動,提起手指在玄龜法相背上落筆一一
「說人話。」
龜甲之上的漣漪散開許久之後,才有消息自江南而來。【宇文烈兵臨城下】
【薛神將已啟動】
【可是時間太短,哪怕是釣魚的白毛和司危都一起出手,老薛頭的機關身子也沒能抵達最高水準,隻能說勉強能用】
【宇文烈是頂尖九重天名將,老薛頭勉強擋住】
【可是還有賀若擒虎,和另一位名將薑玄濤】【薑素是怎麽想的,竟然讓薑玄濤也出來了】
【老薛頭能攔住宇文烈,你不會以為他一個機關甲能攔住宇文烈,賀若擒虎,薑玄濤三個名將吧?就算是能擋住,張子雍的手臂也得給榨乾】
【那白毛釣魚的自己武功高,但是在這大軍壓陣之上也沒法子,最多帶著你那嬸娘脫身,可你家那劍狂老頭子,怕是會被出那一劍】
【他可不是狼狽遁逃的性子】
【臭小子,你快回來,西南的事情搞定了沒】
金色的漣漪緩緩散開,玄龜法相看向李觀一,後者收回手指,眸子裡的鋒銳緩緩收斂,仍舊如往日那樣沉緩,隻是現在西南的局勢還沒有徹底定下來。
最符合戰略的,是整合此間兵馬,然後從大江水係的支脈順河而上,支援怒鱗龍王,合麒麟軍和西南飛軍兩股勢力,在陳國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迅速攻破城池,順水路而下。
李觀一自己則是鑄造第三座九鼎。
藉助三座九鼎之共鳴,天下大勢洶湧,踏破關隘,突破境界,徹底踏足到真正最頂尖神將的水準,但是一一
來不及。
「這裡不是西域,沒有各國金人和王印,沒有祭天儀式,想要在八十一個城池裡搜集了足夠有資格鑄鼎的材料,然後再眾目睽睽之下,在人望最高的時候,鑄造成鼎。」「至少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兩個月。」
「隻要一個月,宇文烈就能逼太姥爺出那一劍。」
世界上從來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對手和敵人也不會等到你準備完全之後再出現。
究竟是在西南,安心搜集天下之兵,然後在萬眾矚目之中,鑄造九鼎第三,順勢突破,還是暫且舍棄此間,持長劍,回轉江南。
對於李觀一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
李觀一找到蕭無量,將西南的事情,交給這位老辣名將,又讓文鶴輔佐,隻是沒有找到陳文冕,李觀一道:「文冕呢?」
蕭無量沉默了下,歎道:
「少主他此刻,恐怕不能征戰..」
自從陳文冕得到陳輔弼留下的東西之後,整個人就沉默了下去,許久沒能徹底恢複過來,李觀一前去看望陳文冕,遠遠看到他的狀態不好,知道此刻隻能讓陳文冕獨處一段時間。
李觀一鋪開堪輿圖,指著陳國水路城池,以及西南大江水路支脈,談論很長的時間,最後指著兩側的大江支脈,道:
「率大軍,自兩側水路前去支援寇於烈將軍,要在陳國對西南飛軍支援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拿下這三座城池渡口。」
「把整個水路上遊全部把持在我們手中。」
「此事,就交給諸位了。」蕭無量,段擎宇答應下來。
段擎宇道:「那君侯賢侄要去哪裡?」
李觀一目光看向江南,道:「天下大勢,君王豪傑對弈,不過,我也和人說過,我不是那個對弈的人,我會是那個渡河之卒。」
「而如今。」
「我這個馬前卒,要渡河了。」
西南飛軍開始彙聚的時候,李觀一一身青袍,騎乘了九色神鹿,孤身前往江南,九色神鹿的戰鬥能力不如西南祥瑞和現在的小麒麟。
但是九色神鹿是真正的祥瑞。
不是麒麟,食鐵獸,太古赤龍這樣的莽夫神獸。九色神鹿駕風飛騰的速度,比起麒麟更快些,也能夠持續更長的時間,李觀一盤膝坐在九色神鹿寬闊的背上,就在九色神鹿踏空而去的時候,九黎神兵金鐵發出一聲長鳴。
化作流光飛到九色神鹿的背上,李觀一伸出手掌,這還沒有徹底鑄造完成的九黎神兵金鐵就纏繞在李觀一的手臂上,麒麟試著咬了一口,呸呸呸了半晌,滿臉嫌棄。
這玩意兒硌牙。不是好果子!
李觀一手掌輕撫著這九黎神兵金鐵。
就讓宇文烈,賀若擒虎,薑玄濤,一起看看。這西南神兵的鋒芒罷。
長空萬裡,氣吞山河。
宇文烈大軍和薛神將率領的麒麟軍數日鏖戰,彼此奈何不得誰,但是戰場之上並不是恒定不變,在宇文烈被薛神將攔截的時候,也代表著薛神將被宇文烈截斷。
即便是屢屢遭遇大敗,仍舊名列前十神將的賀若擒虎在這江南戰場之上,展露出了無比的鋒芒,麒麟軍隻拖延了數日時間,這位神將以一種掠陣的姿態,抵達了江南十八州一側戰場。
此刻應國三軍合流,欲要積蓄大勢,一鼓作氣鑿穿江南防禦。
賀若擒虎目光勇烈,注視著那戰場之上的兵戈煞氣。「好氣魄。」
「短短數年時間,這本來一片荒野戰亂之地的江南,竟然恢複到了如今的程度,麒麟軍,天策府,果然是有些本領。」
如果說是之前的江南,四處征戰,不過隻是一塊爛肉爛田,隻是陳國和應國兩國年輕將軍們彼此交鋒試煉的疆域,那麽此刻的江南,就當真是極具價值的疆域。
賀若擒虎在西域戰場之上,連連失利。
作為當代名將,作為很早就追隨薑萬象的老臣虎將,他心中自然是憋了極大的一股火,有許許多多的不甘心,此刻江南之戰,無論如何也要洗刷這一段時間遭遇的恥辱,心中殺意濃鬱。
戰場之上,麒麟軍防線之內,老司命歎了口氣,看著玄龜龜甲之上的文字痕跡散去,道:「告訴李觀一那小子了,不過那小子也沒說,到底西南的事情成了沒有。」
釣鯨客翻了個白眼,道:「你告訴他,又有什麽用?」「這小子難道還能飛過來嗎?」
「可就算是飛來,也需要很長的時間,抵達之後,還能夠保留有多少的戰力?」
老司命摸了摸下巴,道:「可惜,可惜,他的玄龜法相不是我這老兄弟,要不然的話,過來還是很快的。」他頗得意地拍了拍玄龜的龜甲。
老玄龜:....
一時間不知道該得意,還是該生氣的好。這老家夥是在誇獎自己嗎?
可是為什麽聽起來那麽不得勁兒?
青衫老者沒有握著劍,對他這個境界來說,有沒有劍已經沒有什麽影響了,慕容龍圖極目遠眺,見到了遠處的兵家煞氣彙聚如雲,衝天而起,當中煞氣濃鬱,化作白虎模樣。
神威大將軍宇文烈,應國頂尖神將。
若是他手中握劍,不顧一切地撕裂軍陣,能不能夠在萬軍從中,斬殺九重天境界的宇文烈?
武道傳說想要活下去,總有各種各樣的方法。千軍萬馬,攔不住他們。
而若是真的橫下心,不求活路,隻往前衝去,那麽如陣魁,道宗,大概率會在有頂尖神將的大軍圍殺之下隕落,可是劍狂不同,他是所有武道傳說之中,銳氣最強者。
如同日暮之大日。
但是大日終究是大日。
老司命最為敏銳,察覺到了那劍狂目光之中的平淡,轉頭看著這青衫老者,道:
「慕容小子,你這眼睛,想要做什麽?你小子要是不顧一切地衝過去的話,李觀一那小子回來,我們可沒法和他交代。」
慕容龍圖笑道:「前輩倒是敏銳。」老司命咧了咧嘴。
能不敏銳嗎?
你小子剛剛的表情,簡直就和當年你家出事之後,你提著一把劍在雨水中瘋狂練劍的時候如出一轍,過去這麽長的時間,踏遍天下,當年性情,竟然不曾變過。
老司命拍了拍慕容龍圖的肩膀,把他拉回後麵去。
去尋了茶壺煮茶,道:「你小子啊,一輩子揮劍殺人的,這臨到老了,都不能讓兒孫輩好好地消停一下嗎?麒麟軍的戰線被突入,但是大局勢上沒有潰散。」
「李觀一從學宮裡帶回來的那些小子們,確實是有本事的。」
慕容龍圖灑脫笑道:「也隻是暫時如此罷了。」
老司命看著這青衫劍狂,無可奈何:「你啊,性子太直太銳,要去做什麽?」
慕容龍圖手掌撫摸虛空,道:「我這一劍,終歸是要斬出去的,如今大軍在前,神將攔路,豈不是此劍斬出的最好機會?」
「就算是不斬出此劍,我也隻剩下一年的時間了。」
即便是薑萬象這樣的豪雄之人,在發現自己的生命開始凋零,而大願還沒能實現的時候,也是有一種慌亂。
青衫劍狂提起自己的死。
卻隻從容笑道:「不可浪費。」
老司命一腳踹在了劍狂的腿上,呸呸呸道:「呸呸呸,小孩子不懂事,不懂事,胡亂說的,什麽一年壽數,你亂說什麽!」
「喝茶。」
慕容龍圖大笑:「我都已是這個歲數,活了兩百歲有餘,還說什麼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