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童兒似乎也沒想到有人會這麼固執的堅定本心而全然不信神佛,忍不住問道:“二哥,你為什麼這麼不信神佛,不信菩薩呢?”
似乎是感覺到了商如意的目光,宇文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善童兒,才說道:“如果我跟與我相爭的敵人都做了你們說的善因,那我們相爭,神佛讓誰勝?”
“……”
“如果我的敵人修得比我更好,神佛讓他勝了,那我之前做了那麼多善事,這結果算是得的善果還是報應?”
“……”
善童兒畢竟年紀還小,佛法並不精深,被他這麼一問,頓時啞口無言。
連商如意也愣住了。
宇文曄看著他們,這才淡淡道:“所以,我不信神佛能給我什麼,我隻信自己做好每一件事,就能達到莪的目的。”
“……”
善童兒眨巴眨巴大眼睛,仍舊說不出話來,小臉上全都是一副被大石頭砸中腦袋,暈頭轉向分不清南北的樣子。
商如意覺得他好像在欺負人,便急忙對善童兒道:“好了,我們知道外麵的事了,你先下去幫忙吧。等晚些時候,我也去幫著大家一起施米。”
“哦,哦。”
善童兒木木的點點頭,又伸手撓了撓圓滾滾的光頭,儼然就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轉身慢慢的走了。
可著他腳步好像都不如來時穩重的樣子,商如意苦笑了一聲,又回頭看向宇文曄:“你跟這孩子說這些做什麼?”
“……”
“人在亂世中有些信仰,有些寄托,有什麼不好?”
“……”
宇文曄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我是覺得,人如果太相信一些人和事,容易誤入歧途。”
雖然他仍然固執己見,但口吻卻是溫和了不少。
而聽著他的話語,倒是和剛剛沈無崢的話不謀而合,隻是,說出來的感覺完全不同。
難怪,自己總會覺得,他們兩暗含敵意。
見她又看著自己出神,宇文曄道:“怎麼了?”
“……”
商如意遲疑了一下,才搖搖頭:“沒事。”
她慢慢的走過去,坐到了宇文曄身邊的蒲團上,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都想起了上一次兩個人這般靠近坐著的時候。
宇文曄突然道:“你的記性,倒是很好。”
商如意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一直把他用石子擺的王崗寨的地形圖記下來的事,隻淡淡笑了笑,但又想起王崗寨的事來,問道:“對了,現在,王崗寨的人好像還沒來。”
宇文曄道:“他們對這件事,自然會很謹慎。”
“……”
“不過,就跟糧袋一樣,隻要能開一個口子,米糧就會不斷的漏出來,那些人也會不斷的過來。”
商如意眼神閃爍:“誰是開口子的人呢?”
宇文曄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沉默半晌,隻淡淡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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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雖然周圍州縣的許多百姓都來這裡領了糧食,可他們還是沒看到王崗寨的人來。
到了第二天傍晚,天邊一片火燒雲。
吸收了一整天烈日溫度的地麵這個時候開始反吐出熾熱的溫度,讓整個偃月城像個蒸籠一樣,哪怕是站在寺廟外的樹下,有遮陰的地方,眾人仍舊是一身汗。
商如意也不例外。
但她也不叫苦,隻拿手帕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繼續裝了一袋米遞給眼前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尼,這老尼接過米袋,連連對著商如意道謝:“阿彌陀佛,多謝女施主。”
商如意笑了笑,又吩咐一邊的善童兒:“善童兒,你幫師太把米拿到城門口再回來。”
“好嘞!”
這一天,善童兒已經幫了無數的老弱,早已駕輕就熟,立刻便拿起米袋子又扶著那老尼,一老一少相攜離開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商如意溫柔的笑了。
就在這時,一陣清風吹過。
這陣風來得突然,卻帶著無比的清涼,好像一瞬間把人心上的煩悶和身上的疲憊都一掃而空,商如意忍不住舒服的長歎了一聲,抬起頭來。
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一朵雲。
她愣了一下,再仔細看時,才發現是站在街對麵的一個白衣僧人,這個人身材很高大,一身雪白的僧袍被風吹著,衣袂輕飛,更重要的是,雖然天氣炎熱,他卻包了一塊頭巾,連頭頂帶下半張臉全都裹住,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難怪剛剛晃眼一看,好似輕雲飄逸。
不過,那雙眼睛卻是一雙清明的妙目,眼神悠遠,竟真有從天頂撥開雲霧,窺視人間之感。
而他,好像在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