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明明知道這個答案不應該算太意外,可商如意卻還是感到胸口一陣突如其來的陣痛,令她防不勝防,連氣息都亂了起來。
過了許久,她才勉強用平靜,但透著幾分氣弱的聲音“哦”了一聲。
長菀小心翼翼的看著她,也不敢多話。
商如意站了一會兒,便走到桌邊坐下,又坐了一會兒,轉頭看向桌上長菀拿過來的首飾盒,她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覺得自己終於平靜,也冷靜了下來,便伸手去打開首飾盒,從裡麵拿出了兩隻珠釵。
兩相比較,她將那隻奢美華彩的放了回去,留下一隻簡單卻端莊的放到一邊。
又如法炮製的,選出了手鐲,耳墜。
長菀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有些回過味來,輕聲道:“少夫人是在選明天要帶的東西?”
商如意輕輕的點頭。
這時,圖舍兒也從外頭走了進來,她剛剛收拾完商如意沐浴的東西,這個時候還一身汗,正拿手給自己扇風,一進門就看到商如意將首飾排在桌上,愣了一下,說道:“小姐,明天要帶的東西,奴婢為你準備就好了呀,你還是早些休息吧。”
商如意搖了搖頭,輕聲道:“這些,還是得自己做。”
“……”
“……”
兩個侍女都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似乎感覺到她的話中仿佛另有深意。
但不等他們細想,商如意又抬頭道:“給我取正裝來。”
長菀聞言急忙道:“少夫人,明天的法會不是朝廷的集會,所以前去的官員和命婦都不必穿著正裝。”
“哦?”
商如意想了想,道:“那,給我準備那套靛藍色的衣裳。”
“那套?”
圖舍兒和長菀又對視了一眼,還是圖舍兒輕聲道:“小姐,要不要換一套?”
雖然商如意選出的首飾都是素潔端莊的,那套衣裳也是素色,但那件衣裳和首飾配起來,卻有一種,異樣的,低調的醒目,就好像是——似乎不太引人注意,可一旦被人看到,就會挪不開眼的醒目。
但明天,是朝廷的法會,而商如意身份特殊,這一次江都之行的經曆更特殊。
她不是應該儘力讓自己“泯然眾人”才對嗎?
對上兩人有些疑惑的眼神,商如意卻是淡淡一笑,道:“不用,就這麼準備,去吧。”
見她這麼說,兩人也不好再勸,隻能去將衣裳取了出來,掛在架子上,熨平了褶皺,備好了腰帶,隻等著明天穿上。
一切齊備,兩個侍女便退出了房間,留她一人休息了。
屋子裡安靜了下來。
幾乎是立刻,商如意感到心口仿佛都空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是在難受,也知道自己剛剛完美的掩飾了自己的難受,可就算欺騙了所有的人,心口那種隱隱作痛,此刻又空落落的感覺,卻騙不了自己。
可是,為什麼還是要難受?
她有些生自己的氣,卻又更無奈,哪怕生自己的氣,哪怕知道不該再為了那個人,為了他做的事而難受,可難受卻好像一頭她抵禦不了的怪獸,總在她自以為防備的很好的時候,就這麼橫衝直撞進了她的世界裡,將她的心撕裂,鮮血淋淋。
商如意抬起頭,看著另一邊的銅鏡裡映出的自己有些蒼白,有些可憐的樣子,苦笑了一聲。
就算鮮血淋淋,又如何呢?她還是得自己療傷,然後站起來,再活下去。
她必須靠自己!
想到這裡,反倒從頹敗的情緒裡生出了一點力氣來,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向床榻走去,準備早些休息,畢竟,她明天要麵對的到底是什麼,不僅她不知道,也許連老天都不知道。
可剛走到床邊,卻又僵在了那裡。
這屋子裡,隻有一張床。
當然隻有一張床,這裡是宇文曄從小長大的地方,他一個人生活起居,自然是隻有一張床的。
可是,要怎麼睡呢?
過去,在太原府,和在洛陽的時候,他們兩還能依照約定分床而睡,之後——
現在兩個人的關係,又該如何?
其實對她來說,同榻而眠還是分床而睡,區彆似乎都不大,畢竟兩個人早已有過肌膚之親,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夫妻了;可她心裡也明白,在經曆過一些事情之後,他們兩不可能再回到那段時光,那段相親相近,耳鬢廝磨,將心完全交付對方的時光。
他們這對夫妻,終究是假的。
假的……
這樣一想,商如意突然覺得心口空得也沒那麼難受了,她平靜的上了床,吹熄了蠟燭,然後躺下,閉上了雙眼。
時間,在沉沉夜色中一點點的流逝而去。
一轉眼,已經過了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