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如今的盛國公,已經權傾朝野,連新帝,都是他擁立的,如果在這個地方否認了這一點,也就否認了此刻他們所侍奉的朝廷!
誰敢說這樣的話?又有誰,敢做這樣的懷疑?
果然,在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他這一番自證的話說服,隻見紀泓低頭沉思了片刻,然後慢慢抬起頭來,拄著拐杖往前走了兩步,一直走到台階下,對著玉公公道:“玉公公的話,老夫聽明白了,隻是有一件事,老夫還不明白。”
玉公公對他,倒也客氣,一抬手道:“紀公請問。”
隻見紀泓兩眼微眯,雖然眼珠混沌,可混沌中卻閃爍著一點銳利的精光,他道:“既然玉公公早就知道先帝被逼殺的真相,為什麼不早一些出來說話,讓大家不被王紹及迷惑?”
玉公公道:“咱家年老體弱,路途艱難,咱家也是前日剛到大興城。”
“……”
“到了大興城之後,咱家也立刻將這些話告知了太後。”
一聽這話,周圍眾人都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往他身後的大雄寶殿看去。
商如意也抬頭看向那緊閉的大門,雖然知道,玉公公在這個時候出來,開口,一定是得到了太後的準許,但直到此刻,大雄寶殿仍然門窗緊閉,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在裡麵,聽到外麵的動靜,尤其聽到剛剛自己的那些話……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商如意幾乎不敢再去想。
而紀泓也立刻道:“那太後——”
玉公公也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門窗,在心裡輕歎了口氣,然後轉過頭來對著眾人道:“隻是,事關重大,太後也不願偏聽偏信,更不願貿然傳出一些未經證實的消息,擾亂人心。所以,太後也在等,等有從江都宮回來的人為咱家佐證。”
“……”
“就在剛剛,太後在大雄寶殿內聽到了宇文少夫人的話,才知曉咱家所言不虛。”
這一下,眾人更是無話可說。
原本,大家是要他的話來為商如意為證,可現在,眾人的心思都已經不重要的,因為真正關心先帝死亡真相的,誰也比不過太後,她既然認定了商如意的話可以作為玉公公的話的佐證,那麼商如意的話,又還有誰敢懷疑呢?
一時間,整個大岩寺內都安靜了下來。
“阿彌陀佛。”
這個時候,還能再開口的,也隻有大岩寺的住持方丈,隻見那心證法師慢慢走上前來,對著商如意雙手合十,朗聲說道:“如今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佛祖保佑,宇文少夫人,你——清白了。”
就在那“清白”二字出口的同時,不遠處的鐘樓上,傳來了一陣沉重的鐘聲。
隆隆轟鳴,伴隨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震撼,撼動了每個人的心。
也如一塊大石,徹底落地!
所有人都明白,在玉公公出現,太後無聲卻浩然的存在,以及此刻心證法師的一句話,這件公案,徹底的落定。
王紹及,才是弑君元凶!
伴隨著那法會暫時結束的鐘聲,眾人全都安靜下來,有些人安坐原地,似乎是在沉思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也有人匆匆離開,似乎是要去處理這個真相出現之後接下來的變故。
很快,大雄寶殿前的人,已經散去大半。
直到這個時候,商如意才緩過一口氣。
剛剛,被所有人圍在中央逼問的時候,她就好像陷落在一處四麵都是圍牆,不僅看不到光亮,更透不過氣的絕境裡。
但幸好,這些牆塌了。
是被她踢塌的,也是——
商如意慢慢的轉過頭,看向身邊的宇文曄,從頭到尾,他幾乎沒開過口,也沒有絲毫情緒的起伏,甚至直到現在,臉上也沒有什麼得勝的喜悅,仿佛這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
確切的說,一切,就是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說的“我來”,並不是在這場法會上開口,去與那些人爭辯,說一些連他自己都沒有親眼見證過的東西,那隻會讓一切更糟,讓真相更模糊。
他要做的是,是讓玉公公回到大興城,再讓玉公公在最合適的時機,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一錘,定音。
所以昨夜——
想到這裡,商如意的心又有些不自覺的震顫。
正當她呼吸再一次急促起來,心跳也有些失衡的時候,耳邊響起了宇文曄低沉的聲音:“你在想什麼?”
“……!”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跳。
她抬起頭來,隻見宇文曄正低頭看向她,目光冷峻,沉凝,卻又透著一絲銳利。他道:“你剛剛看我那一眼,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