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次的行軍,讓商如意吃足了苦頭。
從上馬開始,他們便一路不歇,疾行近百裡,一直到黃昏時分才在一處河邊停下,但隻休整了半個時辰,勉強吃了一頓飯,便又趁著夜色一路疾行。
雖然這幾天天氣已經放晴,可之前接連數日的雨雪還是讓山地時分的泥濘濕滑,即便騎馬也走得並不輕鬆,到了第二天,總算掙紮到傍晚休息的時候,商如意雖然心裡還掛著可能已經抵達長春宮,暫時不用風餐露宿的沈無崢,但也分不出更多的心思去想其他的,甚至連有沒有胃口都來不及去體會,一碗熱湯麵送來,她吹都來不及吹涼,便咽下去半碗。
而另一邊,坐在篝火前的宇文曄則是大口的喝著滾燙的湯麵,手裡還拿了乾餅,幾口吃完之後,便又起身,揚聲道:“吃完了的上馬,準備出發!”
一聽他的聲音,眾人雖然已經累得全身筋骨酸痛,卻沒有一個敢抱怨。
商如意隻能拿了水囊裡的涼水倒進碗裡,將那湯麵衝冷了,大口大口的咽下去,吃飽喝足,總算有了幾分力氣,再翻身上馬,跟著大軍繼續前行。
就這樣,他們每日疾行百裡,又過了三天,到了祁縣附近。
而在離祁縣還有數裡的時候,宇文曄已經開始放慢了速度,並且在馬背上就展開了一塊地圖,看了許久,終於在日頭朝西的時候,讓部隊停下了前進了腳步。
然後,就地安營紮寨。
這一下,雖然能夠休息,卻反倒讓眾人有些疑惑了。
這幾天他們不眠不休的一路北上,想來也是宇文曄要突襲太原,所以不給太原方麵任何反應的機會,如今,到了祁縣附近,離太原也不過一天的路程,怎麼到這個時候反倒安營休息了?
當臥雪將兩腿發麻,尤其大腿內側幾乎已經快要被磨破出血的商如意從馬背上扶下來的時候,她也聽到了周圍眾人議論紛紛的聲音,卻不敢多話,倒是商如意忍著痛,站定之後,看了看周圍疑惑不已的神情,然後問道:“這裡,離太原還有多遠?”
臥雪道:“奴婢聽他們說,好像不到一天的路程。”
商如意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這樣,似乎的確沒有在此地休息的必要。
不過,命令已下,眾人自然都聽命,開始在一處隱蔽的山腳下安置營帳,不一會兒,中軍大帳撐了起來,照例在那大帳的旁邊支起了另一個帳篷,也就是秦王妃的休息之所。
隻是,等到帳篷搭起來,商如意剛要進去休息的時候,無意中一轉頭,卻看到申屠泰他們幾個麵色焦急中帶著幾分惶恐的走過來,幾乎是衝進了中軍大帳。
怎麼回事?
商如意下意識的想要過去,可剛一抬腳,卻又停了下來。
說起來,軍中的士兵們將她的營帳搭建在中軍大帳的旁邊,哪怕申屠泰他們也不會離得這麼近,因為她是秦王的王妃,可是,她這個秦王妃在這一路北上的行軍途中,已經沒有再跟秦王殿下說過一句話。
甚至,連難得的停下休息的時間,他們也是各自守著一個篝火,吃各自的東西。
宇文曄對她的冷淡,已經完全不加掩飾。
這個時候,自己若還主動往中軍大帳裡走,多少有些沒眼色——可是,她也深知自己此次隨軍出征的職責,哪怕宇文曄對她再是冷淡,有些該做的事,該說的話,她也沒辦法完全不理會。
這麼一想,她便交代臥雪:“你在門口守著,如果中軍大帳內有什麼動靜,立刻報我。”
臥雪領命,便放下帳子出去了。
商如意坐在帳篷裡,自己拿了銀簪挑破手掌上被韁繩磨出的血泡,又塗了藥,雖然還有些痛,倒是要比頭兩天掌心一片血泡,火燒火燎的痛好受多了,可是剛歇了一會兒,就聽見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像有一頭小牛犢朝著自己的帳篷裡衝過來似得。
她一聽,就知道是誰。
轉頭一看,果然,善童兒從帳子外麵探進一個腦袋,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她:“王妃!”
商如意笑了笑,道:“怎麼這麼沒規矩?”
善童兒急忙撩開帳子走進來,道:“我跟臥雪姐姐說了,她讓我進來的。王妃,七哥他們讓我過來請你過去,秦王殿下那邊出事啦!”
一聽這話,商如意立刻皺起了眉頭,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善童兒道:“秦王殿下要一個人進昭餘城!”
“什麼!?”
雖然剛剛就隱隱的感覺到宇文曄那邊應該是有特殊的安排,否則他不會在離太原還有一天急行軍的路程的情況下突然停下來,又在祁縣附近安營紮寨,但,一聽說他要一個人進昭餘城,還是嚇了她一大跳。
那昭餘城,是祁縣的一個縣城,地方不大,但是晉中南下進入關中的必經之所,也可以說,是太原望南的一隻眼睛,所有要進入太原的大隊人馬幾乎都必須經過這座城,所以這裡地方雖小,但城防還是極為堅固。
而宇文曄,要一個人進昭餘城?
若是彆的人這麼做,或者說這麼想,商如意下意識的就會認為那是在找死,可是,要這麼做的是宇文曄——
他想要乾什麼?
商如意立刻道:“他要乾什麼?”
善童兒道:“我也不知道,隻是聽見他這麼說了,七哥和其他幾個副將都在勸秦王呢。我就趕過來請伱也過去,王妃,平時秦王最聽你的話了,你也去勸勸他吧,太危險了。”
“……”
雖然商如意知道他這麼做是對的,可聽到最後幾句話,還是忍不住心裡一刺。
他,最聽自己的話?
可這一路上,他們兩個人一句話都沒再說,哪裡來的“聽話”之說?
不過,現在也不顧上自怨自艾,畢竟大事在前,宇文曄要孤身進入昭餘城一定有他的道理,但不管什麼道理,也太危險了,她於情於理,哪怕隻出於自己“秦王妃”的身份,也得去勸。
於是商如意也不再多說,起身便帶著善童兒往中軍大帳去了。
剛一走到門口,就看到大帳突然被掀開。
一陣熟悉的氣息,被溫熱的風卷裹著,忽的一下迎麵撲來,因為這些天再沒經曆過,竟有些陌生,也讓商如意一陣怔忪。
而一抬頭,就看到宇文曄從大帳內走出。
乍一看到商如意,他也是一愣。
但下一刻,就冷漠的將目光挪到一邊,冷冷道:“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