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商如意說的這些話,從頭到尾,其實隻有四個字——
不出所料。
也就是說,堂堂刹黎可汗,他的一舉一動,所思所想,竟然完全在彆人的預料當中!
這,不僅僅是他的無能,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阿史那刹黎咬著牙,呼哧呼哧的喘了幾口粗氣,從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如同野獸的低咆一般,而他也正像是一頭已經憤怒到極致的野獸,血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商如意,好像恨不得親口將她撕碎!
他咬著牙,一字一字道:“你是真的想試試,我們突厥有什麼酷刑嗎!”
“……”
商如意著臉,目光閃爍著看著他。
卻沒有接這話。
而就在這一瞬間的安靜之後,立刻,大帳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帳門被人重重的推開,一個急切又熟悉的聲音響起——
“不要!”
“……!”
一聽到這個聲音,商如意的後背都麻了一下。
她極力的克製,卻也克製不住這一刻全身顫抖,眼睛瞬間被湧上來的熱淚燙紅,慢慢的轉過頭去,一個熟悉的,闊彆已久的身影,終於在這一刻,映入眼簾——
是雷玉!
她穿著一身突厥式樣的皮襖,隻在腰間係了一根帶子,頭發雖然往後梳起,卻也透著幾分淩亂,看得是出是倉促趕來,甚至沒來得及整理儀容。
但即便這樣,也絲毫不影響商如意在看到她的一瞬間,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是在洛陽失守的那天晚上,兩個人已經各處各的陣營,也即將敵對,那個時候,她也已經意識到,自己跟雷玉很難再相見,哪怕相見,也不複從前。
卻沒想到,相見,竟在此刻。
有些東西,似乎也還沒變。
“雷玉……”
商如意嘴唇微微翕動,吐出了這兩個字,而雷玉一看到她,眼睛也瞬間變得通紅,她幾乎按捺不住要撲上來,但還是咬著牙,強忍住胸口澎湃的感情,抬起腳邁過門檻,對著阿史那刹黎行了個禮:“可汗。”
看到她,阿史那刹黎剛剛那咬牙切齒的凶狠表情,微微斂起了一些。
而整個大帳內的氣氛,似乎也為之一變。
商如意一直轉過頭定定的看著雷玉,所以並沒有注意到在自己的麵前,阿史那朱邪和那個原本站在桌案後,風情萬種的突厥女人都露出了怎樣奇怪的表情,可她還是清楚的感覺到了周圍的氣氛的變化。
於是,立刻閉上了嘴。
而阿史那刹黎也恢複了平靜的神態,微微眯起那隻僅剩下的,通紅又帶著殺氣的眼睛:“雷玉,你怎麼出來了?”
“……”
“你平時,不是從來不出你的帳篷的?”
“……?”
商如意一愣,又睜大眼睛,看向雷玉。
這個時候,雷玉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也能更清楚的看到,相比起過去相處的時光,甚至最後一次兩人分彆的時候,雷玉的眉眼柔和了許多,可那種柔和,不是發自內心的溫柔,而是被風霜歲月磨礪後,不得不示弱的柔和——這幾乎讓人不敢去想象,她這些日子經曆了什麼。
但即便如此,麵對阿史那刹黎的時候,她的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堅定,更透著一股骨子裡的剛性。
她說道:“我聽說,故友來此,特來相見。”
“……”
“也希望可汗不要傷害她。”
說完,她又往前走了一步,不動聲色的從商如意的身側繞到了她前麵,將商如意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這一刻,雖然知道自己身在險境,隨時都會沒命,可商如意的心還是一軟。
她紅著眼睛,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雷玉。
隻是這個時候,她並沒有留意到,站在前麵的阿史那朱邪和那個中年女人都在用複雜的眼神注視著他們,因為站在他們麵前的阿史那刹黎眼神比之前更犀利了幾分,仿佛要刺穿他們的身體一般。隻見他冷冷道:“你的故人,卻是我們西突厥的敵人!”
“……”
“你難道忘了,本可汗的眼睛,是誰射傷的!?”
“……”
“還是說,你忘不了你的出身?”
“……”
“若真是如此,那你,就是我們西突厥的敵人!”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格外的沉重,甚至比剛剛麵對商如意時的語氣還更危險。而一聽到這些話,商如意立刻睜大了雙眼,越過雷玉的肩頭,驚愕的看著這位西突厥刹黎可汗。
而雷玉的肩膀,也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
整個王帳內的氣氛,一下子又變得緊繃了起來,如同拉緊的弓弦,隻怕下一刻,就會崩毀,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