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下意識的想要說什麼,可剛一開口,就看到了雷玉的眼睛。
她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隻見雷玉那雙眼睛冷靜沉穩,如同凝結了寒霜一般,死死的盯著那燃燒的木柱,即便火光衝天,也絲毫不能融化她眼神的冷厲,仿佛也不能消融此刻她心中已經凝結的堅冰!
她,要贏自己!
不,她不是要贏過自己,她隻是想要讓自己輸!
雖然她違背了剛剛自己跟她說的話,但這一刻,商如意卻感到心頭有一陣滾燙的熱流在洶湧澎湃,幾乎快要從眼中盈落。
雷玉,還是沒變。
哪怕分開了那麼久,哪怕兩個人各處各自的陣營,哪怕她已經經曆了許多難以言說的苦楚,可是,雷玉還是雷玉。
看上去那麼堅強,甚至銳利,內心卻柔軟得像江南的春天,拂麵而過的風。
她,還是那麼的溫柔。
她想要自己活下去!
商如意咬著牙,強壓下了心中湧起的酸楚的暖流,又一次抬頭看向前方,急冷的風很快便將眼中的淚水吹乾,而她也再次清楚的看到,那燃燒的木柱已經離他們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又一聲犀利的銳響在耳邊劃過!
“啊!”
商如意發出了一聲急促的低呼,幾乎還沒反應過來,剛剛才射出一箭的雷玉毫不停歇,反手從箭筒中抽出第二支箭,拉弓上弦一氣嗬成,就在長道兩邊的眾人剛剛開始為她精準的第一箭歡呼叫好的時候,又一箭從指尖飛射出去!
第二箭,又中了!
“好!”
人群中又發出了一陣歡呼。
而且,不僅是周圍的那些突厥士兵,百姓,連坐在矮桌後的阿史那刹黎都忍不住點了點頭。
他對這個兒媳,不能說太滿意,畢竟是利益交換而來,而且還是個漢人;隻是,自己的小兒子喜歡,加上寵妃時不時的一陣枕邊風,他倒也從善如流的接納了這個兒媳。但,正如商如意所說,草原上的人看的就是實力,有實力的人就是能得到他們的敬佩和青睞——甚至,連當初的商若鴻,雖然自己對他恨之入骨,可在心底裡,阿史那刹黎對他,也是又恨又敬。
畢竟,不是每個漢人,都能有商若鴻的膽子,孤身深入突厥,在刀刃上行走。
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完成了對突厥的分裂。
眼前這兩個女子,一個是商若鴻的女兒,性情堅毅,臨危不懼;另一個則騎射精湛,不遜男子。
他的心裡對他們,也的確有幾分不能說出口的喜愛。
若真的,能讓商如意也做成大兒子的兒媳,至少自己這兩個兒子的房中,就不必再操心了。
這麼想著,阿史那刹黎那隻銳利的眼睛再一次看向商如意。
雷玉的第二箭也精準上靶,箭尖與第一支箭矢幾乎完全重合在了一起,箭身與箭羽很快被火焰吞噬,而雪亮的箭尖卻在火光中閃耀出了更熾熱的光芒!
商如意咬緊牙關,用在射第一箭已經被弓弦勒得發白甚至麻木腫脹的指尖又一次拉開長弓,雪亮的,被凍得跟冰一樣的箭尖搭在指尖,她咬著牙,在座下的駿馬不停朝前飛奔顛簸的時候,努力的穩住雙臂,將箭尖抬起,對準了前方已經燒成了一座小小火山的木樁。
就在這時,火焰中寒光閃爍,如同尖刺一般一下子刺痛了她的眼。
商如意指尖一顫,手中的箭矢飛射而出!
箭尖裹挾著冷風,忽的一下擦過商如意的臉頰,而商如意的心中卻一下子浮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糟了!
她睜大雙眼,眼睜睜的看著那箭矢射出,卻堪堪擦過那燃燒的木柱。
這一箭,射空了!
頓時,周圍的人群中一下子響起了一陣低呼,有些人高興的大喊了起來,有些人則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而在一旁繼續策馬疾馳的雷玉在看到這一箭之後,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惘然的神情。
但,她沒有絲毫的猶豫,右手又一次向後,抽出了箭筒中的最後一支箭!
而商如意在看到這一箭射空後,臉上也浮起了一絲慌亂的神情,可是,這種情緒也隻纏繞了她一瞬,就立刻被凜冽的寒風吹散,她沉沉的出了一口氣,側目一看,隻見雷玉放開韁繩,兩隻手臂高高抬起,將長弓拉做滿月。
箭矢,又一次閃著寒光,對準了前方!
與此同時,阿史那朱邪慢慢的從阿史那刹黎的背後站起身來。
他高大的身軀,在人群當中仍然顯得十分的耀眼,但那張向來沒什麼表情,冷厲更嚴峻的眼中,這個時候被火焰映亮,眼神變得滾燙起來。
他睜大了雙眼,緊盯著雷玉,又看向了商如意。
這最後一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