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種依賴,是王者的大忌。
想到這裡,阿史那刹黎的目光更冷了幾分,道:“你說得沒錯。”
“……”
“所以,派出了這麼多人馬,長安的守備就算再是堅固,也一定會受到一些影響。”
“……”
“我們必須要趁此機會——”
聽到這番話,之前那幾個對攻打太原都不抱希望的大臣頓時又一改剛剛頹敗沮喪之態,紛紛說道:“這樣,果然是好計策!”
“沒錯,若能趁此機會取下長安,那可就太好了!”
“到那個時候,彆說什麼秦王宇文曄,就算是宇文淵,也隻能敗在我們的手下!”
“不愧是可汗,果然英明!”
一時間,王帳內的氣氛又變得熱烈了起來。
唯一沒有變化的,就是阿史那朱邪,和阿史那伊阿蘇這對兄弟。伊阿蘇想來對戰事不甚熱絡,突然把他叫來,告訴他這些事情,多少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而阿史那朱邪,在聽說要對長安用兵的時候,不但沒有附和出聲,眼神反倒冷了下來。
甚至,透著幾分戒備。
這時,站在一旁的史蜀安義站起身來,對著阿史那刹黎道:“可汗英明,此戰若能取勝,奪取其國都,宇文氏的統治將一戰而潰,到那個時候,中原的土地、人口、財富,儘歸我突厥所有!”
迦元夫人緊接著道:“可汗,也能報一箭之仇了!”
提起這個,阿史那刹黎的那隻眼睛更紅了。
而阿史那朱邪的眼神,卻更冷了。
他突然抬起頭來,沉聲說道:“那不知,父汗打算派誰去攻打長安。”
他的話音剛落,整個王帳內又安靜了下來。
但這種安靜,不是等待答案的安靜,而是充滿了某種詭異氣氛的安靜,甚至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阿史那刹黎那根用力戳在地圖上的手指,這個時候微微顫了一下,放了下來。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身慢慢的走回到王座前,迦元夫人不失時機的走到他身邊,扶著他的胳膊服侍他坐下,阿史那刹黎坐定之後,這才又抬起頭來,那隻森冷的眼睛看向阿史那朱邪。
半晌,他道:“此戰,事關重大,自然是要派遣我突厥最強悍的兵馬。”
一聽這話,那種詭異的安靜,更沉了幾分。
阿史那朱邪微微眯起雙眼,眼中驀地閃過一道冷光,卻沒有立刻接這話,倒是一旁的史蜀安義笑道:“我突厥最強悍的兵馬,那莫過於重甲騎兵,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其他的幾個大臣也紛紛點頭:“不錯。”
“重甲騎兵若出戰,定能奪下長安!”
“到那個時候,中原的財寶,美人,儘歸我突厥所有!”
“哈哈哈哈……”
那些狂放縱肆的笑聲和高談闊論並沒有讓這對在王帳中靜靜對視的父子麵色更好看一些,相反,阿史那朱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
他終於不再緘口,猶豫著開口道:“所以,父汗是要——”
可不等他說完,甚至,根本沒有注意他在說什麼,阿史那刹黎突然道:“重甲騎兵雖強,但也不是真的戰無不勝,否則這一次——又怎麼會空手而回?”
一聽這話,幾個大臣立刻安靜下來。
阿史那朱邪心中的不安更擴大了數倍,但他不敢多言,隻能立刻跪地:“父汗恕罪。”
一旁的伊阿蘇王子見狀,急忙道:“父汗,我回來也聽說了這件事,不能完全怪大哥,太原——”
“伊阿蘇!”
迦元夫人咬著牙,惡狠狠的打斷了他的話。
她說道:“可汗如何安排,有可汗的考量,你不要插嘴!”
伊阿蘇王子猶豫了一下,又看著阿史那刹黎閃爍的目光,隻能悻悻的低下頭去,阿史那刹黎便又接著說道:“我嘗聽聞中原人有一句話,叫做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隻有好的將領,才能讓自己部下的士兵發揮最大的作用,若是無用的將領,哪怕給他再好的兵馬——哪怕重甲騎兵,也毫無用處!”
整個王帳裡更安靜了。
那些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伱,眼中都露出了幾分詫異,更驚惶的神情,因為他們都從可汗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令人震驚的意圖來。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阿史那朱邪的身上。
阿史那朱邪跪在地上,寬闊的肩膀緊繃得像一張拉到了極限的弓,沉默良久,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中,也帶著一絲緊繃的意味。
他道:“那,父汗的意思是——”
阿史那刹黎看了他許久,終於道:“這一次,本汗決定,讓伊阿蘇率軍出征。朱邪,把你的重甲騎兵,交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