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番話,說得好像太原的事,跟宇文曄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們之所以沒有班師回朝,隻是為了等宇文曄而已。
其實,早在還在草原,和宇文曄說明白一切的時候,就知道這場仗白打了,心裡也早有了準備,可是,真正聽到從她嘴裡說出來,想起她在宇文曄麵前說的那些話,令兩人產生誤會,自己更險些被這一連串的影響累得身死突厥,商如意過去看到她時,不由自主就會產生的恐懼和戰栗,這一刻完全被心中燃起的怒火焚燒殆儘。
再看向她時,目光全不遮掩,銳利如刀。
而虞明月對上她尖刻的目光,似也感覺到了什麼,眉頭一蹙。
或者說,不是感覺。
從宇文曄竟然帶著帶著自己的人馬消失在太原之戰的尾聲中,從這些日子的漫長“等待”,從剛剛看到他二人並肩策馬飛馳而來,哪怕兩個人沒有更多親近的舉動,可男女之事,有時也不必隻在親近的舉動,她一眼就看出,這兩個人已經解除了一切誤會,心意相通。
也就是說,自己之前設下的套,雖然成功了,卻也徹底廢了。
心中有些惋惜。
但同時,她也慶幸,自己用得正是時候——隻是沒想到宇文曄竟有這樣的心性,他明明是個那麼驕傲,甚至目空一切的人,竟真的忍得下這口氣?
真的能嗎?
想到這裡,她又深深看了宇文曄一眼。
就在這時,一旁的商如意突然朝她走了一步,兩個人竟是完全麵對麵,如同對峙一般,隻聽她冷冷說道:“民心歸附,百姓安居,是好事。隻是,拿下太原也不能隻管百姓和民心。此戰,我們俘虜了多少?又折損了多少?不知可有數目?”
一聽這話,虞明月有些茫然,愣在了原地。
商如意看著她,雖然並不咄咄逼人,眼神卻也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添了幾分熾熱銳利。她勾了勾唇角,清晰的道:“可能虞大人不知道,將軍出征,收複失地,安撫百姓,是要緊,但兵力統籌也是要緊——”
“……”
“譬如說,這一次秦王在城外圍堵,拿住了一萬多的突厥降兵,不知攻入城中的人馬,拿下了多少降兵?又斬殺了多少敵軍?”.XSZWω8.ΝΕt
“……”
“還有,秦王派遣內應潛伏城中,與攻城的人馬裡應外合,一戰功成。如今,這支人馬有多少損傷,是否安置妥當?”
“……”
“還有,祁縣的人馬也參與了這一次攻打太原的行動,他們那邊有多少耗損?接下來,祁縣的守備是否還要增添些人手?”
“……”
“還有,此戰除了俘虜,斬殺的人,敵軍還有哪些遊離在外,他們又會不會再對太原產生威脅?”
這一連串的問題,如同一個又一個的爆竹接連炸響,雖未聲聲震耳,卻也震得人瞠目結舌,尤其虞明月雖然看似操縱了全劇,但全然沒有注意過這些細節,又或者說,再軍事上,除了自己預先所知,她的確不具備這方麵的才能。
竟被商如意問得啞口無言。
看著她第一次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商如意對著她,淡淡一笑:“原來,虞大人不知道啊。”
“……”
“既然不知道,那就先讓知道的人開口吧。”
“……”
“畢竟,大事要緊。”
“……!”
虞明月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就算剛剛商如意的那些話她知之甚少,但最後的幾句話,她還是完全聽得懂的,商如意是在明明白白的奚落,更是用宇文曄派遣內應潛伏城中,而且策反祁縣守將的功勞,與他們攻破太原,拿下這座城池的功勞爭輝!
虞明月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你——”
“虞大人。”
就在兩個人爭鋒相對的時候,一個溫和的聲音插了進來,仿佛一陣清風,拂開了針尖麥芒的交擊。
是宇文愆,他喊了虞明月之後,欲言又止,終究沒說什麼,隻沉默了片刻,又慢慢的轉過頭來,那雙半透明的青灰色眼珠微微的閃爍著,看向商如意。
他道:“弟妹……”
商如意看著他:“大哥,有何指教?”
宇文愆又沉默了一下,他的眼神還在閃爍著,仿佛在細細的打量著她,雖然商如意覺得,他不會跟沈無崢一樣,關心自己有沒有受傷,但那目光,卻令她有了這樣的錯覺。
而這樣的錯覺,也令她有些……異樣的不安。
她正要開口說什麼,就在這時,他們頭頂的城樓上,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銅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