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麼還會知道佛家的說法,什麼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
聽到這個,宇文曄自己倒是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前些天在路上的時候聽見善童兒說了幾句,我就記下了。”
“哦?”
商如意微微睜大了雙眼——善童兒雖然出家也許多年了,但顯然不是什麼修為高深的和尚,到現在,他的心思也隻在吃,和幫助與他親近的人身上,不過一些簡單的佛理他就算不了解,聽都聽熟了,自然也能說一些的。
比如,緣法。
可是宇文曄為什麼會有意識的記得這個?
眼看著商如意眼中的疑惑更深,宇文曄淡淡的笑了笑,道:“我隻是覺得,人生,無奈也有趣。”
“怎麼說?”
“我不信神佛,可我的妻子,你卻有過那樣的經曆;我曾以為,心中最完美的女人就是江太後,如今卻,非你不可……”
聽到這話,商如意的心忽的一跳。
再抬頭看向宇文曄的時候,他自己似乎也覺得這話說得太直,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捂嘴輕咳了兩聲。商如意抿嘴笑了笑,道:“然後呢。”
看著她得意的樣子,宇文曄反倒有些生氣,道:“你高興什麼,我的意思是,你有的時候也怪煩人的。”
“嗯嗯。然後呢?”
“……”
看著她愈發得意的樣子,宇文曄又瞪了她一眼,可瞪過之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半晌才說道:“我之前在太原,無意中聽到那個虞明月罵人,說彆人是什麼——二極管。”
“二,二極管?”
這陌生的名詞讓商如意大感詫異:“是什麼東西?”
宇文曄道:“誰知道。不過,聽她的口氣,好像是指一個人不懂變通。”
商如意蹙眉道:“不就是‘死腦筋’嗎,說什麼二極管呢。”
宇文曄淡淡一笑,道:“是啊,就是死腦筋。腦子裡認定了一個念頭,就什麼都不管不顧,執念到死。好聽的說是不改初心,但若執念是錯,那到死也是錯,而且錯得可笑。”
“……”
“後來,我想到人的一生,也不可能一條道走到最後。”
“……”
“兼聽則明。”
說著,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戳商如意的額頭一下,隻是顧忌著身後有人,隻能作罷,但還是輕哼了一聲道:“你啊,自己不懂變通,就不要覺得所有人都不懂變通。”
商如意噘著嘴:“誰說我不懂了。”
兩個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了一段路,經過了今晚要準備夜宴的百福殿,果然看到裡麵有不少宮人在忙前忙後,將整個大殿打掃得窗明幾淨,燈籠掛得內外到處都是,想來晚上一定會是一番燈火通明的盛景。而商如意更是不用去想都能明白,宇文淵特地讓玉公公給虞明月說那番話,並且要從宮中派馬車去接她,意欲何為。
不過,這是他們老早就知道的事,並不影響兩邊對峙的關係。
所以,兩個人甚至都沒有停步多看幾眼,直接便沿著腳下的路往右轉去,漸漸的靠近了百福門。商如意這才又問道:“那,你現在信神佛了嗎?”
宇文曄望著前方,淡淡道:“我還是隻信自己。”
“……”
“但,我會聽信神佛的人講道理。”
商如意忍不住笑道:“這可比信神佛還管用呢。”
宇文曄笑著看了她一眼,就在兩個人相視而笑,並且穿過那高大的百福門的時候,商如意突然感到迎麵吹來的風裡帶著一縷淡淡的幽香,並且,一道欣喜中又夾雜著些許哀怨的目光看向了他們。
她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抬頭,就看到金玉苑的門口,一個熟悉的窈窕身影站在那裡,正翹首期盼著。
而一看到他們,仿佛這些日子所有望穿秋水的期盼都得到了回應。
那張嬌俏動人的臉上,也立刻浮起了歡喜的笑容。
是,楚若胭。
“……!”
商如意的呼吸下意識的一窒,才突然發現,自己從回來的一路上,隻做好了應對皇帝的責備,應對官員們的離心,應對長安城內的局勢和朝中的變化的準備,卻完全沒有想到,要做好應對楚若胭的準備。
而楚若胭,就這麼迫不及待,也猝不及防的出現了。
此刻,她站在金玉苑的門口,原本就是纖細窈窕的美人,身形卻比起他們離開之前又消瘦了不少,連下巴都尖了,也不知道這些日子在那裡等了多久,盼了多久,乍一看到宇文曄出現時,眼中那一點哀怨全消,湧起的淚水中飽含著滿滿的欣喜,盈在眼眶內,歡喜的看著他。
宇文曄的腳步似也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