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愆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看著眼前這一身紅衫的商如意,其實平時很少看見她穿著如此鮮豔又顯眼的顏色,不僅不俗豔,反倒因為她雪白的肌膚和圓潤的體態,更顯出一種從未見過的明媚來,好像是周遭這穠豔春光化身的。宇文愆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流連了片刻,在商如意感覺到不舒服之前就立刻挪開,又舉目四望,將周圍那讓人心生愉悅的盎然春色儘收眼底。
她原本是想要很有禮節的離開,可話沒說完,宇文愆卻又說道:“對了,我聽說這些日子弟妹在長樂坊買了一處房舍,已經要修繕完畢了,是嗎?”
“……”
“有的時候,能勸就勸,不能勸,就順著他們吧。”
商如意聞言,頓時皺起了眉頭。
可現在,他這番話,竟然是在跟自己抱怨舅父的怨氣。
“……”
“弟妹你全費資助了那些學生,不僅是包攬了束脩,書本,還有課業外的茶水路費,甚至還有些住宿的銀錢,隻後麵這幾項,對於一些人來說,就是莫大的好處了。”
“這些女學生的家中,若有兄弟,恐怕你也得防備著些。免得他們的爹娘憑女兒領了入學的資格,卻讓自家的兒子來上課念書,女兒仍舊回家去做活。”
圖舍兒就侍立在旁邊,不遠不近的地方,靜靜的候著。
商如意道:“大哥真是耳聰目明。”
終於,又說回“正事”了。
然後笑道:“來園林,自然是看春色的。”
“……”
可是,她也明白,在宇文愆麵前提起虞明月,會有些尷尬。
她抬頭看向宇文愆,輕聲道:“大哥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說完,他又道:“不過,就算弟妹你是為了這個孩子集福,卻也不必太過破費。更何況,想要鼓勵女子進學,太簡單的手段恐怕很難達成你想要的結果。”
“你知道?”
想到這裡,商如意舌尖一轉,低頭輕輕撫摸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道:“算是為了這個孩子,集些福報吧。”
“哦?”
“……”
沒想到,鬨成這樣。
自己這話,自然是場麵話,畢竟誰都知道宇文淵的後院有董、官兩家在相爭,而自己說到底算是官雲暮的兒媳婦,和董家從來就不親近,能不相見自然是避免尷尬的,可麵子上的話還是要說出來,為何宇文愆反倒——
遲疑,也木訥了許久,商如意終於動了動腦子,隻是尷尬的笑容不可抑製的浮現在了有些抽動的嘴角,輕聲說道:“老人家都是這樣,年紀大了,難免固執。我的舅父也是……”
商如意的神情又是一怔,隨即,一點尷尬浮上心頭。
“啊?”
“吃空餉。”
商如意道:“那我就不打擾大哥的雅——”
但想來,那些窮苦人家拿不出學費,有這樣的機會自然是要想辦法爭取的,可大部分的人都更看重兒子,拿女兒做個跳板給兒子謀個念書的機會,不是沒有可能。
“若你派人去查看,隻提前讓這些女學生們來做做樣子就是。”
她心中原想著是因為聽了虞明月的話,幾百年後的女子們因為多念了書,而在人生路上有比現在多更的選擇,所以依了沈無崢的建議,效仿杜皇後廣開女子學堂,鼓勵女孩子們念書。
宇文愆道:“這隻是一方麵。”
宇文愆笑道:“不見也好。”
商如意道:“看來,太子殿下也很有雅興,那我——”
“什麼事?”
“……”
這一回,商如意是真的接不了這話了。
說罷,他又看向商如意:“我看弟妹是打算把那裡修成學堂,是嗎?”
思慮半晌,她喃喃道:“大哥的話,有理。”
商如意一聽,臉色微微一沉。
說著,又笑了笑:“還是大哥英明,我做事太粗心。”
“剛剛,舅父——神武郡公也是進宮與我商量下一步的事。”
對啊,她之前倒是沒想到,隻一心想著要資助那些求學的學生,尤其是女學生,讓他們能夠心無旁騖的念書成材,卻忘了人性中也有貪婪的一麵。
宇文愆點點頭,道:“你資助學生們的這筆錢,數目不小,但你又不可能隨時派人去監督下麵的人,那這中間一層可玩弄的手段就太多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笑了笑,但笑容中卻仿佛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道:“是啊。”
商如意的眉頭蹙得越發緊了,道:“比如?”
正當她有些詫異的時候,卻見宇文愆微笑著說道:“他老人家,一天到晚抱怨天抱怨地的,弟妹你如今身懷六甲,心情愉悅最要緊,也不該總是聽這些怨氣衝天的話。”
話沒說完,宇文愆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突然轉過頭來看向她,溫和的笑道:“弟妹凡事都講禮節規矩,但在沒有外人的時候,我還是希望和弟妹隻做家人,不論君臣高低。”
似乎是在告訴她,他們的相見,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
宇文愆笑了笑,低頭撣了撣自己的衣擺,後退一步又坐回了靠椅上,說道:“我大盛剛建國數月,除了攘外的戰事,最重要的就是清點戶籍和治下的田產。我這些日子就是奉父皇的旨意,統算關中的田產房舍,人口戶籍,長安城內自然是第一步。”
宇文愆的眼神驀地一震。
“哦?”
商如意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其他,隻問道:“能怎麼改?請大哥不吝賜教。”
今天兩章合並一章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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