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她跟炸了毛的貓似得,宇文曄一邊笑,一邊摟著她的手用了點力將她按回床上,道:“彆擔心,也不是什麼大事。”
商如意這個時候已經清醒過來,立刻瞪著他。
申屠泰是領兵出征,要知道將兵之事無小事,況且這一次他攻打宋州,明顯是為將來秦王攻打東都洛陽做準備,其中利害不言而喻,更是不能馬虎的,再聽說是宇文呈在鬨事,商如意才會這麼緊張。
怎麼可能是小事呢?
見她一副責無旁貸,哪怕做不了什麼也一定得知情的樣子,宇文曄笑了笑,靠在床頭順勢將她更緊的摟進懷裡,道:“的確不是什麼大事,若是彆的人鬨,申屠泰都不用給我寫信。隻是因為是老三——”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冷了一下。
這一次申屠泰領兵出征,宇文曄為他爭取到了極大的權力可以不必受長安的節製,甚至軍中也沒有派遣監軍——當然,宇文呈的存在就是一個最大的“監督”,可自從上一次蒼柏山一戰,申屠泰為了救下善童兒,從殺紅了眼的宇文呈手中硬生生的奪下了他的兵器,這一驚世駭俗之舉將宇文呈震得肝膽俱碎,在那之後,宇文呈再遇上申屠泰,就算表麵上還耀武揚威擺著齊王的架子,可宇文曄很清楚,他的心底對申屠泰還是有些本能的畏懼的。
而宇文曄之所以舉薦申屠泰出征宋州,也是預料到了宇文淵為了抹去齊王丟失太原的失敗,一定會讓他在接下來的戰事中立一些功勞,必定會派他出征,所以才選擇了申屠泰。
沒想到,仗還沒打,宇文呈還是搞出了事情。
商如意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宇文曄沉沉的出了一口氣,道:“在行軍途中,炎劼突然提出要分兵前往興洛倉,加固這個地方的守衛,然後再跟申屠泰合圍宋州。”
商如意一聽就皺起了眉頭。
首先,她是經曆過興洛倉之戰的,知道那個地方易守難攻,從梁士德占領洛陽那麼長的時間都沒能拿下此地,可見城防之堅固;再說宇文曄留在那裡的晏不壞等人,也是跟著他出生入死,心智堅毅非同一般,若真要他們出兵,隻一聲令下即可,根本不必分兵去做這樣的事。
更何況,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攻打宋許二州,本該心無旁騖,一舉拿下才是,宇文呈分兵,他會鬨出什麼事來,就難說了。
將兵之事,容不得半點閃失。
商如意忍不住憤憤道:“真是胡鬨!”
罵過之後,她又看向宇文曄,眼神中閃爍著異樣的情緒,輕聲問:“那,你如何處理?”
宇文曄道:“我修書給了申屠泰,讓他不必理會齊王的建議,按照之前的計劃攻打宋州,有任何的問題,我會在父皇麵前為他兜著;而且,我也給晏不壞發出了書信,讓他繼續固守興洛倉,除了我的調令,不聽任何人節製。”
說罷,他低頭看著懷裡的商如意,微笑著道:“不是什麼大事,你不必擔心。”
說話間,他溫熱的吐息噴灑在商如意的腮畔,吹得她原本就有些淩亂的發絲晃動起來,撓著耳畔腮邊一陣癢酥酥的,商如意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又抬頭看了他一眼。
宇文曄道:“怎麼了?”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輕聲道:“我還以為,你會去呢。”
“哦?”
宇文曄聞言,微微挑了一下眉,再看她目光閃爍的樣子,明顯是有些心有餘悸的表情,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一邊伸手捋了捋她耳畔的亂發,一邊慢慢的說道:“我說了要陪著你的,當然不會食言。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不論如何,我還是想守著他出生。”
入睡前的那一點悠悠涼意,和白天的時候兩個人那一點本就不值一提的爭執的不愉快,這個時候好像煙消雲散了。
商如意隻覺得心口暖暖的,卻還更深的往他懷裡鑽去。
直到整個人沒有一點空隙的緊貼在了他的身上,才輕輕的“嗯”了一聲。
然後又道:“其實,你也不用太在意這個,我自己也是可以好好照顧自己的。今天你走了之後,我還是讓舍兒陪著我去千步廊上散步,回來之後還午睡了,還看了書,晚膳我也吃了兩碗飯。”
宇文曄笑道:“何止兩碗飯,你還吃了一碟胭脂鵝脯,一碗鱸膾,還有一碗甜湯。”
商如意一愣,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隨即明白過來,剛剛他回來之後肯定是問了圖舍兒,才連自己吃了什麼都一清二楚。
商如意一邊在心裡暗罵舍兒那個“叛徒”,一邊又為自己的好胃口紅了臉,囁喏道:“你管我還吃了什麼。我的意思是,如果戰事需要,你不必一定要守著我。大事要緊。”
宇文曄道:“我知道,不過你放心,沒有什麼大事。”
“……”
“其實這一回的事,也是申屠泰太小心了。他大概是在歸附了我之後,第一次單獨領兵出征,而且又遇上了炎劼胡鬨,擔心鬨出什麼事來我不好跟父皇交代,才會有此一舉。”
說罷,他冷冷一笑:“若是往日,這些消息都傳不回來。”
商如意點點頭,“哦”了一聲。
她記得申屠泰的名氣如此之大,除了能打,就是因為性情火爆。當初之所以入了王崗寨,就是在軍中不服管教還殺了長官,以他的個性,的確不會在軍中跟人客氣,如今是因為有了宇文曄這個主子,他就算不考慮自己也得考慮對他有知遇之恩的宇文曄的處境,才會一改往日的暴躁做法。
再加上,他的身邊還帶著善童兒,聶衝等一乾兄弟,更是無法任性妄為了。
看來,白天宇文愆的話說得也沒錯。
人,就是不停的修行的。
想到宇文愆,商如意的心忽的跳了一下,又抬頭看向宇文曄,隻見他小小的打了個哈欠,眉宇間也難得的浮起了一點倦怠之意,然後躺到商如意的身邊,一隻手仍然摟著她,另一隻手伸過來給她掖了掖被角,口中道:“好了,夜深了,快——”
“等一下。”
商如意說道:“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宇文曄抬起眼皮看她,大概是因為躺下來,而且聞著商如意身上散發的淡淡馨香,令人欲醉欲睡,他眼中的倦意更沉了幾分,低聲道:“什麼事?”
商如意道:“我今天去千步廊散步的時候,遇到太子了。”
“……!”
幾乎是一瞬間,宇文曄眼中倦意被火燒過一般瞬間消失,目光立刻變得清醒銳利起來,看著商如意:“他?你——”
遲疑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他對你,他,做什麼了?”
雖然宇文曄極力的克製自己的情緒,可畢竟靠得這麼近,商如意還是感覺到了剛剛那一瞬間他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此刻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因為這件事突然緊張——也許是因為,之前虞明月和慧姨搞出了山楂糕的事差一點真的加害到自己,以至於現在他隻要一聽到自己遇上了對方的人,都難以平靜。
隻是,太子能對自己做什麼?
商如意隻覺得他這話都問得好笑,於是立刻說道:“他能做什麼?”
“……哦?”
“我遇見他和神武郡公在千步廊談事情,是在商量如何統算關中這邊的土地房舍,還有人口戶籍。隻是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談完了,郡公也走了。”
“……”
“不過,太子知道我在城南修學堂的事,跟我談了一會兒……”
商如意慢慢的將白天宇文愆給她的那些建議說了出來,說完之後,又歎息了一聲,道:“虧我還覺得自己算得上精明的,沒想到一開始辦事就漏洞百出,若不是太子今了那些,恐怕銀錢都花出去了,事情卻沒辦了多少,讓人知道徒增笑耳。”
她絮絮的說著,卻沒注意宇文曄的目光冷了下來。
半晌,宇文曄突然道:“怎麼不來問我?”
“啊?”
商如意一愣,抬頭看他,隻見宇文曄麵無表情的正盯著她。雖然臉上沒什麼喜怒的表情,可他這樣的人,麵無表情就已經是不怒自威了,這個時候雖然還算不上威壓,但也給人一種很明白的,他已經不高興了的認知。
他不高興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