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你是說——”
官遲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她,說道:“王妃,這裡沒有外人,我也不必相瞞,況且——我認為你是懂
得的,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而我,我願以鴻毛之輕,稱泰山之重。”
“……”“隻要我一個人投降,那麼他們就都能活下來,而且是,清清白白的活下來!”
“……”
聽到他明明白白的說出來時,商如意的喉嚨頓時梗了一下。
說起來,她並非虞明月口中的什麼“二極管”,看人看事隻有一根筋,她崇敬那些鐵骨錚錚的硬漢,卻也能體會逆境求生的人並非全都卑劣齷齪,求生本就是人的本能,而願意求生的人,他的堅韌不拔不輸鐵骨錚錚。
商如意說道:“所以,你此舉,是想要保全官家老小?”
官遲英道:“他們沒死,不是嗎?”
“……”
“若將來,他們有幸活著去到大興城,麵對盛國公——哦不,現在應該叫皇帝陛下,麵對他的時候,他們也是清白乾淨的。”
“……”
“這樣,官家的滿門榮耀就還能延續下去。”
聽到這番話,商如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她明白官遲英的意思了——他一個人投降,在世人眼中固然是貪生怕死的宵小之輩,卻能保全官家老小的性命;而官家的人與他割席,也能保全家族的清譽,將來若真的到了新朝,他們一樣能成為文官口中品格高尚,甚至值得史書大書一筆的清流。
隻是他……
再抬頭看向這官遲英的時候,商如意的目光柔和了一些,而那官遲英似乎顧忌著周圍的情況,又接著說道:“我說這些,絕非貪生怕死的妄言,請王妃一定要相信我。”
“……”
“我也打聽了一些關於王妃的消息,知道你是在胡羊穀阻擊了蕭元邃的人,然後被擒,王妃女中豪傑,令人欽佩。”
商如意苦笑了一聲。
不過她倒也明白過來,這官遲英顯然是看到自己在這軍中待遇特殊,擔心自己跟蕭元邃的關係,所以之前都不動聲色,經過這一天時間去四處打聽了自己的情況,才相信自己不是跟蕭元邃有什麼不堪的關係,才敢來相認。
商如意苦笑道:“我也不是什麼女中豪傑,不過就是個——兵敗被抓的弱質女流。”
官遲英忙道:“你千萬不要這麼說。”
他似乎還想要開口寬慰商如意兩句,但正好這時外麵一隊巡邏的士兵路過,沉重又整齊的腳步聲傳來讓兩個人立刻安靜下來,幾乎是屏住呼吸製止心跳,等到那聲音走遠了,兩個人才都鬆了一口氣。
時間,地點,局麵,都不容他們閒話了。
官遲英急忙說道:“我這次來與王妃相認,一來是想剖明心跡,二來也是想著,如果有一天王妃能安然回到那邊,請一定告訴宇文家的人,官家的人並沒有一個卑躬屈膝的求生——除了我,還請皇帝陛下莫要因為他們在梁士德手中活下來,就嫌棄他們。”
商如意道:“我知道。”
官遲英又道:“還有就是——王妃可有打算離開?可有我能出力的地方?”
商如意明白過來,他也是想要幫助自己逃離此地,可她立刻就說道:“你雖然能進出我的帳篷,但要離開這裡卻很難,尤其是我——就更難了。”
官遲英道:“你跟蕭將軍……”
商如意道:“我跟他是舊相識,所以我暫時還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你不必為我擔心,我有我的辦法。”
“這樣……”
官遲英看著她似乎成竹在胸的樣子,便點頭道:“那,好吧。”
說到這裡,話似乎就到頭了,可官遲英卻還站在那裡,好像要離開,卻又駐足不動,商如意立刻感覺到了他的欲言又止,於是說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打算?”
聽見她這麼說,再看著商如意閃爍不定的眼瞳,官遲英仿佛感覺到了什麼。
他道:“王妃,是不是也有話要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