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累又餓,草草喝了一碗湯麵,去到官嶴安排的那處精舍時,商如意竟然還沒醒。
看見她躺在床上睡得一副人事不省的樣子,宇文曄又好氣又好笑,走到床邊坐下,看著她一張臉睡得紅紅的,睫毛也安靜的覆在薄薄的眼皮上,隨著呼吸一顫一顫,好像隨時要醒,可不論自己盯著她看了多久都始終沒醒來的樣子,宇文曄終於忍不住伸手去輕輕撥弄了一下她的眼睫。
“唔……”
沉睡的人感覺到了一點酥癢,立刻在夢中發出了一聲不悅的呢喃。
那聲音悶悶的,無意識中還帶著一點嬌氣,宇文曄這些日子看慣了她一呼百應,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在馬背上颯爽犀利的樣子,突然麵對這個樣子的她,有點陌生,又有點驚喜。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又輕輕的用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鼻頭。
“嗯!”
這一下,商如意終於從睡夢醒來,一睜開眼就是一臉的不耐和怨懟:“乾什麼呀?”
然後,她就看到了坐在床邊,正俯身看著她的宇文曄,臉上的表情呆呆的,眨巴眨巴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是終於認出了他來:“鳳臣……”
宇文曄道:“嗯,不錯,還認得人。”
商如意勉強撐起身子:“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用膳了沒?”
“已經吃過了。”
“府庫那邊——”
“解決了。”
剛剛那幾句話還像是憑借著本能問的,可問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幾乎是一個激靈的清醒過來,左右看了看,確定屋子裡沒有彆人,但還是壓低聲音:“你,是你放的火?”
宇文曄沒說話,隻扯了扯嘴角,像是責備她把這話問出來。
但商如意還是要問:“你是為了府庫裡的東西?”
宇文曄又挑了挑眉。
這下,商如意是徹底明白過來。
昨天她就為不能打開府庫,賞賜士兵頭疼過,可宇文曄卻輕描淡寫的說這件事能解決,現在看來,他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把洛陽府庫歸自己所有,隻是礙著宇文呈,也礙著律法,用了這麼一個“折中”的法子。
但商如意還是擔心:“這件事如果被父皇知道了,會不會怪罪你。”
宇文曄道:“不用如果,他一定會知道。”
“……”
“就算彆人不說,你以為老三不會說?如果我沒猜錯,他的告狀信現在怕已經在路上了。”
說著他起身,脫下了滿是灰塵和血汙的披風,商如意翻身起床,正要為他卸甲,可宇文曄卻輕輕的擺手道:“不用。”
商如意皺起眉頭——不卸甲的意思就是,他還不能完全的放鬆警惕。
不過,這麼大一座東都城,的確不可能是一兩天就完成占領的。
於是便也不多說什麼,看著他將就盆裡的冷水洗漱,商如意親自給他遞了毛巾和青鹽,等簡單清洗一番之後宇文曄便坐到床邊的臥榻上休息,商如意也跟著坐到他的身邊。
她壓低聲音道:“父皇,會怪罪你嗎?”
宇文曄半眯著眼睛:“或許吧。”
“那你還敢這麼做?”
“父皇隻會看我能不能拿回戰功,不會管我的兵是吃肉還是喝風。但我得管。”
“……”
“不過,這麼大的戰功拿回去,難道他還要管我看沒看好府庫起火嗎?”
商如意有些明白過來,宇文曄這就是一招陽謀,用占領東都的巨大戰功強迫宇文淵接受他在這裡所做的一切——要知道,府庫裡不止有財物兵器,最重要的是,還有洛陽的戶籍,基本上拿到了這個東西,洛陽明麵上被大盛王朝拿下,實際上就是歸他宇文曄所有。
而這,是在跟皇帝奪權。
商如意隱隱的感覺到了什麼,心口砰砰直跳,輕聲道:“這樣,可以嗎?”
“……”
宇文曄沒有說話,他已經眯起了眼睛,那樣子像是都睡著了,可沉默許久之後,卻又聽到他低沉的聲音緩緩道:“沒有實力的忠誠,是最容易被犧牲和放棄的。”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