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之後,他們兩兄弟各住各的地方,雖然官嶴也曾經數次想要把宇文呈請到自家來,也算是為這兩兄弟破冰說和,可宇文呈卻始終不理會,當官嶴親自去找的時候,還陰陽怪氣的笑著說自己有的是地方住,不必一定要擠在一個屋簷下裝兄友弟恭。
當時,官嶴被他連裝都不裝的樣子震驚了,回來後許久都回不過神。
但,商如意是早就料到了的。
雖然是一母同胞,可宇文呈就是對這個二哥不滿,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隻是,他現在連基本的“兄友弟恭”都不裝了,那下一步,他會如何?
宇文曄帶著她走到桌案前坐下,又沉吟了一番,淡淡道:“不用,他要來,自然會來。”
商如意點了點頭。
眾人都坐定,宇文曄抬頭看了一眼自己麾下的這幾員大將,還有些看不到的,就是城外駐紮的十幾萬大軍——這,算是這一戰他最大的收獲了。
這時,他的目光落到了坐在申屠泰身邊,神情凝重,幾番欲言又止的石玉燾身上。
看著他神情有異,宇文曄道:“小石將軍,你有話要說?”
聽到他叫自己,石玉燾倒是驚了一下,立刻便站起身來,卻見宇文曄溫和的擺擺手,示意他坐下,石玉燾這才又動作生硬的坐回去,斟酌許久,輕聲道:“殿下,今晚夜宴,為何沒有我阿姐?”
聽到這話,堂上的人都安靜下來。
官嶴是這裡唯一沒有見過石玉心的人,也隻是在官遲英的口中聽到了一些關於他們姐弟的事,倒是也對那位女中豪傑有幾分好奇,原本以為今晚能見上一麵,卻沒想到宇文曄竟然沒有讓石玉心來,更沒想到,石玉燾一開口就質問這件事,倒是讓大堂上原本融洽快樂的氣氛冷了下來。
畢竟,兩個人都是降將,在功臣宴上出現與否,是非常微妙的事。
宇文曄道:“今晚,是功臣宴。”
“是。”
“石將軍在我麾下未立寸功,當然沒有她的位子。”
“……!”
石玉燾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明白過來。
一直以來他的座次,或者說能力名氣都是在石玉心之下,以至於今天沒在這裡看到石玉心,他的心裡總覺得怪怪的,甚至覺得自己都不該坐在這裡;但宇文曄的話也說得很清楚,石玉心在回洛倉一戰後就被申屠泰所擒,一直關在虎牢關裡,既沒有投降,也沒有在之後的戰鬥中起到任何作用,的確稱不上功臣的。
況且,若真以能力和名氣來看,蕭元邃一出現,就能把這裡的人都壓下去,可他降了宇文曄之後也沒在洛陽一戰中出力,算不上功臣,所以他和花子郢都被留在了城外。
他又道:“那我——”
宇文曄道:“此回拿下洛陽,雖未經大戰,但攻破徽安門時你是第一個進城的,此為‘先登’。所以今晚有你的位置。”
“……”
“今後,若令姐和你都能如你此行一般驍勇無畏,我宇文曄帳下的慶功宴,永遠有你們的位子。”
石玉燾沒再說話,但臉漲得通紅,卻並非羞愧,反倒是有些難以言說的激動,商如意看著他胸膛急劇起伏的樣子,仿佛要被某些情緒給崩裂了,正好目光又掃到了門外一個恍惚的人影,想了想,便微笑著說道:“小石將軍,秦王殿下治軍有很多規矩,但獎賞隻有一條,就是立功。”
“……”
“他從不虧待自己人。”
石玉燾輕輕點頭:“末將,明白了。”
眾人聽到商如意這番話,都隻當她是在打消石玉燾的疑慮,隻有裴行遠聽出了一點更深的意味來,他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向大堂門外,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除了這個大堂,外麵幾乎是漆黑一片,可他卻在那濃黑的夜幕中隱隱看到一個身影,腳步躑躅,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走進來。
難道是——
頓時,他的呼吸窒住了。
坐在一旁的沈無崢立刻就察覺到了身邊人的異樣,轉過頭來看著他:“怎麼了?”
見裴行遠沒說話,兩眼直直的盯著外麵,他立刻感覺到了什麼,目光隨著他的視線看向門外,終於,在那深重如墨的夜色中,出現了一個矯健的身影。
向這片光明邁出第一步時,她似乎還有些猶豫,但邁出了這一步之後,接下來的腳步就容易多了,一步,又一步,不一會兒,她就走到了大堂門口,明亮的燈光照在她的身上,也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是梁又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