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燈紗帳,綾羅綢緞,清秀侍女,豐盛美食,能看得出來,隗龔為了宴請李絢,著實花了不少的心思。
走到了上首,隗龔對著李絢拱手,然後指著左側之人,說道:「王爺,這位是杭州刺史府法曹參軍蘇宇,出自幽州蘇氏。」
李絢目光一挑,從一旁的蘇寶同身上掠過,然後拱手對著蘇宇說道:「見過蘇參軍!」
「見過王爺!」蘇宇絲毫不敢拿大,他的官職不如李絢,身份背景都不如李絢,如今雖不至於誠惶誠恐,但也神色緊張。
李絢的目光從蘇宇身上掠過,落在一旁,穿著黃色僧衣的大和尚身上,稽首行禮:「無量壽福,不知這位大師,修行何方?」
「貧僧方欽,在牛頭山修行,如今掛單靈隱寺。」方欽和尚雙手合十,對李絢微微躬身。
一旁的隗龔趕緊開口說道:「方欽大師是四祖旁出法嗣法融門下傳人,佛法精湛。」
禪宗四祖道信法師,禪宗五祖是弘忍法師,禪宗六祖是慧能法師。
法嗣,繼承祖師衣缽而主持一方叢林的僧人。
法融和弘忍名義上師兄弟的關係,就如同神秀和慧能一樣。
至於其真實關係如何,就不是外人所能知曉了。
如果像神秀和慧能那樣,那可就熱鬨了。
李絢稽首,然後說道:「小王在洛陽之時,曾與神秀法師有過一麵之緣,之後又曾與神秀法師門下普寂大師、義福大師有過交流,今日能夠得見方欽大師,實乃小王之幸。」
「幾位師兄佛法精湛,貧僧早年間亦曾有過論道,最終得有所獲,今日能夠遇到南昌王,也是貧僧之幸。」方欽和尚臉上帶著一絲淡笑。
李絢的臉上滿是訝異,方欽和尚話說的客氣,但是內中的意思,可一點也不客氣。
他和普寂有過論法之爭,最後全身而退,這種能耐可是非凡,而且這裡麵的矛盾也毫不遮掩。
神秀原本是弘忍的嫡傳弟子,但六祖之名,卻被旁來的慧能所得,以至於慧能成了嫡係六祖,而神秀卻成了旁出。
法融如何李絢並不清楚,但似乎方欽和尚和弘忍門下徒子徒孫的關係並沒有那麼和睦。
「他日有空,必登門向大師求教。」李絢對著方欽和尚恭敬的回禮。
其他人都有些詫異,李絢是李唐宗室,同時又負有道門傳承,怎麼會對和尚如此客氣。
理由其實也簡單,因為牛頭山所在武義縣,婺州武義縣。
這位方欽和尚,恰恰是李絢治下之民,這就是另外一種關係了。
而且誰也不能否認佛門在如今整個吳越之地的超然地位,剿滅天陰教
,佛門的力量不容忽視。
「王爺,這位是犬子隗橫,如今刺史府麾下司獄!」隗龔指向了一旁身穿藍色長袍,麵色肅穆的中年男子。
「見過世兄!」李絢有些好奇的看著隗橫。
司獄雖是正八品的官職,但卻並不需要異地任職。
反而恰恰相反,很多時候,當人司獄的都是本地人,而且很多都是連續數代當任的家族官吏。
這等職位對隗家人來講,不是說偏低,隻是以他們的家族地位,這位置有些不利於日後升遷。
除非是已經徹底斷了升遷的念頭。
「不敢,王爺客氣。」隗橫立刻拱手行禮,他掃到了李絢的目光,李絢的目光中帶有一絲好奇,並不輕視,這讓他微微鬆了口氣。
「隗兄誌向遠大,目光敏銳啊,這司獄一職若能建立殊功,便可一躍而上,小王佩服。」李絢的聲音很低,隻有站在一旁的隗龔,方欽和尚,以及隗橫能夠聽清楚。
隗龔眉頭一挑,忍不住的去看兒子。
隗橫整個人嚇了一跳,見隻有幾人聽到李絢所說,這才苦笑一聲,拱手歎道:「王爺目光如炬,在下感愧不如。」
李絢淡淡的笑笑,仿佛眼神能夠清楚的看透隗橫心中所在。
李絢曾經在書中讀過,曾經有一位大人物就曾經做過司獄一職,後來遭逢亂世便一躍而上。
一個兵字,便是亂世當中最有用的力量。
「隗翁,令婿沒來嗎?」李絢看了四周一眼,並沒有發現州學教授洪岸的身影,李絢奇怪,隗家今日請他來,不就是為了洪岸嗎?
「洪岸如今在家中閉門思過,此次之事,他的確有所做錯,家中令其麵壁靜思已過。」隗龔誠摯的看向李絢,低聲問道:「王爺,不知此事可有轉圜,若是有,吾家願……」
李絢直接擺手,打斷隗龔接下來想要說出的話,他淡淡的說道:「不敢有瞞隗翁,此事刺史府已經行文中樞,眼前恐怕難有變革,不過……」
「不過如何?」隗龔忍不住的追問一句。
李絢目光從隗橫平靜如常的臉上掃過,然後聲音轉沉,看向隗龔說道:「隗翁敏銳,隗家如今河運多涉諸州,如今的吳越之地情形如何,隗翁自然心中有數,又何須小子多言。如今事已成定局,中樞變故已然不能,但戴罪立功卻未必不行。」
隗龔臉色不由得的微微一變,李絢話裡話外什麼意思,他聽得很清楚,但這些事情又哪裡是輕易能下決定的。
一時間,隗龔不由得遲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