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定遠坊,後街。
狹窄的小巷深處,簡陋的小院內外,如今密密麻麻的,已擠滿了人。
祁光小心的將妻兒護在身後,和老父肩並肩的一起站在柴門之側。
裡麵是他們的家,花了好幾年積蓄,才買下的存身之地。
此時,小院之內,數名捕快在來回的翻找,不停拿起刀鞘撥弄些東西。
儘管這些人都非常小心,但小院內依舊免不了被弄的一團糟。
祁光的臉上滿是緊張,儘管他已經收拾的很仔細了,但現在還是唯恐忘了有什麼沒毀掉,現在又被找出來的。
這陣勢,不僅祁光緊張,外麵的一眾街坊鄰居同樣緊張。
現在這時候,整個定遠坊,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來這裡看著。
害怕,擔憂,緊張,期盼,種種目光交織在一起,神色複雜的看著祁家被官兵搜檢。
胡副捕頭站在院內的角落陰影下,右手按在刀柄上,銳利目光審視的看著外麵的一切。
他是受法曹參軍杜必興的委托,親自過來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州城那麼多的睦州移民,一下子全背叛了天陰教?
究竟這是天陰教的陰謀,還是其中另有隱情?
雖然說杜必興出麵,但胡副捕頭心裡清楚,真正想知道一切,還是他們的那位郡王彆駕。
祁家在這一帶,也算是勤懇之家,處境相比附近鄰居要好上不少。
祁家並非是定遠坊唯一一家去登記入冊,等候開荒授田的,本坊還有其他很多的婺州移民家中的丁男都去了州衙。
隻不過現在,祁光是第一個回來的。
此時的祁光,除了將妻子護在身後以外,還一臉惡狠狠的看向了人群之中。
一道眼神中帶著怨毒憎恨之色,是穿著一身赭色絲綢長袍的中年胡須男。
胡副捕頭抱起長刀,站在陰影下,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切。
天陰教眾也有虔誠和淺信之說。
若是昨晚之前,天陰教在他們這些睦州移民之中還有極大的威望,虔誠信徒很多;但在昨夜之後,數不清的天陰教徒被官兵斬殺,家產被炒,妻子兒女沒官,就連堂兄弟家都受到牽連。
如此之下,即便是再虔誠的人家,心中也難免動蕩,唯恐官兵下一刻就殺上門來。
尤其當朝廷要辨彆每家天陰教徒的消息傳開以後,家家妻子默默流淚,而老父則已經去拿起了刀。
其他人如何,錢副捕頭不知,但他知道,祁家就是如此。
然而,戰戰兢兢一夜,祁家沒有等來官差,反而是等來了彆的消息。
官府要開荒授田。
隻要在婺州住滿五年,同時家中沒有任何天陰教徒便可。
授田,自然繞不過要落籍。
祁光還沒有想到這一點,他老爹早已經興奮的提著刀走了出來。
很快,就連他的妻子都不再抹淚。
一夜未眠,祁家一家老小,仔仔細細的將家中的搜了一遍,毀掉了所有一切和天陰教有關之物,確保沒有萬一之後,祁光才離家前往州府。
像他家這樣的,整個定遠坊不知道有多少,整個州城就更多了。
也就是祁光去的早,不然,他現在還在州衙之外苦苦的排隊呢。
胡副捕頭心中明白,南昌王的誅心之策起了大用隻是其一,其二者,更多的還是天陰教內部出了問題。
剛才那道帶著怨毒的光芒就是明證。
胡副捕頭朝著一旁的親信使了個眼色,手下人立刻悄悄的摸了出去。
而胡副
捕頭自己則朝著祁光走了過去,在他眼裡,真正想弄清楚這一切,還得從祁光身上著手。
看到胡副捕頭走近,祁光趕緊拱手,略帶緊張的問道:「胡捕頭,如何了?」
「不要叫我捕頭,叫我胡捕快就行。」胡丹旭擺了擺手,然後神色和緩地說道:「你家中沒有任何的違禁物,現在,你們隻需重新進屋走一遍,然後便可以去州衙領取授田了!」
祁光長長的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胡捕快這話是什麼意思,但祁光還是邁步進屋。
剛剛落地,祁光看到了一副簡單的繪圖被放在門檻之下。
繪圖很熟悉,天陰神女像。
之前在州衙的時候,州衙的門下也放著這麼一副。
祁光立刻就知道胡捕頭他們現在這是在乾什麼。
祁光一腳踩在上麵,立刻就留下了一個清晰的腳印,而且是直接印在了天陰神女的臉上。
在州衙已經踩過一遍,祁光自然無所謂,他抬頭看向自己的妻子。
胡丹旭銳利的目光同時看了過去,就是祁氏有些沒好氣的白了祁光一眼,然後便拉著兩個孩子,跟著就走了進來。
腳步同樣直接的踩在了天陰神女像上。
隨後是祁家老父,他臉上一直笑嗬嗬的,一路直接走進來。
甚至就連低頭看都沒看一眼,就已經從天陰神女畫像的臉上直接一腳踩了過去。
「看樣子,你們一家都有些急不可耐嗎?」胡丹旭的臉上滿是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