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三刻,大日高照。
三艘巨大的官船,從婺州之南,浩浩蕩蕩的駛來。
最終緩緩的停靠在蘭溪縣城南三裡之地。
高高的桅杆直插如雲,遠遠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感到一股龐大的壓力從遠處襲來。
城頭上的人影一陣慌亂。
李絢站在船首,冷眼看著遠處的一切。
婺江江水向前不停的衝擊,蕩起的浪花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虹光。
岸邊碼頭上,祁光率領自己親手挑選了兩隊役卒,站在船下,對著船首的李絢拱手行禮。
從下往上看去,黑底金絲長袍顯得異常的冷肅。
仿佛整個世界在一瞬間都變得無比肅殺起來。
李絢低頭,看著排成兩列的,整齊劃一的婺州役卒,麵無表情的點頭,隨後眼神向前一抬,眉眼驟冷。
祁光立刻躬身一禮,然後轉身,麵色驟厲。
“出發!”祁光冷喝一聲,手同時向前一揮。
“遵令!”兩隊役卒轟然應諾,轉身大踏步的朝著西北方而去,朝著梅嶺關而去。
李絢右手按在八麵漢劍上,遙遙的看著一行人迅速前行。
他們一行上百人,徒步,身上披著長弓,身後背著箭袋,肩頭扛著步槊,赤果果沿著蘭溪縣城的西側城牆,快速的朝著梅嶺關方向直插而去。
蘭溪縣城很快就有了動作,沒過多久,從蘭溪城中跑了兩名騎馬的兵士,快速朝著祁光遠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李絢深深的看了梅嶺關的城頭一眼,那麼似乎有一道魁梧的身影,在遙遙的望著李絢的所在。
李絢嘴角微微一愣,左手輕輕的向後擺了擺:“李竹,你親自帶上兩隊兵卒,護衛馮參軍和他手下的工匠,將帶打造好的器具,還有一應的工具,用馬車拉到梅嶺關下,速度不用很快,慢一點就好。”
“喏!”李竹沒有任何疑問,直接轉身而走。
很快,一陣喧嘩之聲在大船之下響起。
一件件工具,打造完成未完成的軍械,全部都在士曹工匠的斥責下,被兵卒小心的抬上馬車。
下麵動的熱鬨,這個時候,馮華和王勤從後船上趕了過來。
“王爺!”馮華站定行禮,麵色嚴肅,但又帶著一絲不解的問道:“王爺,不是說讓下官在蘭溪征集工匠打造軍械嗎?”
“當然。”李絢看向下方,然後又指向遠處的蘭溪縣城,似笑非笑的對著馮華說道:“馮參軍是希望本王正麵攻破蘭溪,殺個血流成河,還是希望本王能夠兵不血刃的拿下蘭溪縣城?”
“自然是兵不血刃。”馮華不等李絢的話音落地,就皺了皺眉頭,問道:“可能嗎?”
“自然可能。”李絢輕輕一笑,手重新放在八麵漢劍上,昂首說道:“如今的蘭溪總共隻剩下三百黑卒,都在鎮守梅嶺關,而且有一大半還是殘兵敗將,他們真正擁有的力量,不過是一群從蘭溪臨時征召起來的兵卒,了不起有一千人,五百守梅嶺關,五百守蘭溪縣城。”
“不會有那麼多的,從蘭溪征召起來的兵卒,絕對不會超過五百人的。”馮華突然間說出了一番讓李絢無比詫異的話。
李絢有些不明白的看著馮華說道:“本王的這個數字雖然有所出入,但差彆不會太大。”
李絢很早就將眼線布局到了蘭溪,天陰教從蘭溪征召的兵卒數量隻會比以前多,絕對不會比以前少。
“王爺說的,絕大多數都是民壯,而不是士卒。”馮華對著李絢微微躬身,說道:“王爺有所不知,蘭溪縣衙,包括捕快,役卒,所有的兵刃都不會超過三百,即便是天陰教的人從本地世家,商戶極儘的搜刮,這個數字也不會超過五百,而這五百人當中的絕大多少都去了梅嶺關。”
“原來如此,是本王忽略了。”李絢頓時恍然大悟,對著馮華鄭重的拱手。
朝廷雖然容許民間可以自有刀劍,甚至是長弓,但是真正能買的起刀劍和長弓的,都是各縣各地的富戶。
一般普通的農民可買不起這些東西,最多有一兩把柴刀就算不錯了。
了不起的,買上兩把短刀和匕首,如此而已。
天陰教看起來可以裹挾更多的百姓,但這些百姓手裡多是鋤頭和鐮刀,根本沒有多少的刀劍槍弓。
他們的戰力可想而知。
……
“現在守衛蘭溪縣城的,都是一些沒怎麼經曆過戰爭殘酷的百姓,王爺隻要派兵進攻,輕易就可拿下蘭溪縣城。”馮華對著李絢拱手,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李絢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看向馮華說道:“馮參軍有心了,這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不過……”
看到李絢遲疑,馮華趕緊問道:“下官有哪裡考慮不周,還望王爺講解一二。”
看著馮華誠懇的麵孔,李絢滿意點點頭,然後指向遠處的蘭溪縣城,問道:“參軍是如何看待眼前的這座城的,你覺得這整座城上萬百姓中,如今最大的隱患是什麼?”
風光的眉頭忍不住的一挑,他下意識的開始回憶起來,然後很快,他的眼角餘光就掃到了李絢的身上,眉頭一挑,瞬間想起了什麼,兩個字直接脫口而出:“是信徒。”
“沒錯,是信徒。”李絢點點頭,看向蘭溪縣城,輕聲說道:“天陰教在蘭溪的根基就是那些信徒,以當年的睦州移民作為核心,然後本地的窮苦人家作為附庸,團結其他人家家中的淺信信徒,擴張吸引更多的信徒,形成一股合力,這才是天陰教在蘭溪最大的力量。”
說到這裡,李絢麵色嚴肅起來:“這些人,也才是我等在蘭溪最大障礙;這樣的人在蘭溪,起碼有數千人之多,再加上他們的家人,親朋,他們裹挾起來的人幾乎占據了整個蘭溪縣城所有的人口……難道我們真的要為了一座城池,殺光整個蘭溪縣,上萬人嗎?”
蘭溪是中等縣,四千多戶的人口,男女老少,婦女老弱,上萬人之多。
然而,不管是隋末,還是更早的三國時期,對於這些被裹挾的人,向來隻有一種處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