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絢站在城門樓上,手握劍柄,臉色冷漠。
狂風吹的衣角曬曬作響。
城下是一堆又一堆的殘破屍體。
山道兩側的岩壁早被熏成了一片黑。
鮮血沿著山道向下流下,逐漸的彙聚成了一條小河!
風很大。
勁風早已將木柴和枯草吹成了灰燼,濃煙也早被吹散。
同樣被吹散的,還有屠殺帶來的無儘血腥。
投石車並沒有造成多大的殺戮,它造成的更多的是恐慌,而且不久之後就被李絢下令暫停了。
然而城下天陰教徒還沒來得及慶幸,城牆上的無數弩箭就已經奪命而來。
弩箭射程內的所有天陰教徒,儘數被燕濤和他的手下無情的屠殺精光。
丘貞沐和周申帶著人下去的時候,地上隻剩下了一堆屍體,他們也隻能朝著更遠處殺去。
戰場上,沒有任何人會留手。
這本就是一個肆意殺戮的場合。
李絢抬起,望向數裡之外的密林中,風聲隱隱約約的傳來,能夠聽到廝殺正勁。
“丘備身和周校尉,這一次建立丘山之功,朝中必定不吝封賞。”馮華的聲音在李絢身後響起,聲音當中滿是羨慕。
“還有一刻鐘,一刻鐘後,敲鼓收兵。”李絢淡淡的回了一句。
馮華微微一愣,隨即略低苦笑的看著李絢:“王爺,在下不是那個意思。”
“本王是那個意思,殺戮過重有傷天合!”李絢淡淡的擺手。
馮華微微一愣,南昌王這話和他的作為可不相符啊!
隨即,馮華反應了過來:“王爺是擔心中樞……”
“嘴長在彆人臉上,本王也無可奈何!”李絢聲音很平靜,但臉色卻十分謹慎。
“不過也是,前前後後,王爺至少擊潰了數千天陰教匪,若是被人注意到這一點,恐怕很多人都會忌憚起來。”馮華對著李絢拱手,他清楚的感受到了李絢的那股謹慎。
作為當朝郡王,李絢所需要顧忌的,不僅有皇帝,太子和天後,還有朝中的一班重臣。
儒家對於宗室插手政權曆來是非常忌憚的。
從兩漢三國南北朝,不知道多少強悍的宗室最終坐上了皇帝之位。
儒家希望看到的,是一個垂拱而治,任由儒家群臣擺布的天子,而不是一個擁有出色統兵作戰能力的郡王。
一旦有了威脅,到時候汙蔑誹謗,栽贓陷害種種手段,立刻而至。
哪怕是殺了你,也還要加上一句為了你好。
“本王立的功勞已經夠多了,再多,朝中就該有人親來婺州挑本王的茬了。”李絢目光越過群山,望向神都的方向,眼神中滿是謹慎:“說不定現在這個時候,已經有人在太子和陛下麵前,說本王的壞話了。”
這一點幾乎是必然的,任何一名宗室藩王的崛起,都會極大的觸及到朝臣的利益。
李絢如果不是借著天陰教的這些事情,他的手上根本不可能掌握這麼多的軍隊。
或許皇帝派他來,本身就是來當一個吉祥物的。
但可惜,他太能蹦躂了。
“王爺過慮了,陛下聖明燭照,明見萬裡,王爺之才足以媲美房杜二相,足以輔佐天子,治理天下,就算有小人挑唆,也必會被陛下嗬斥。”馮華拱手,目光看向神都的方向,微微拱手。
媲美房杜,李絢嘴角微微抽搐,他可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這馬匹拍的有點過了。
這個時候,就見馮華轉過身,不再繼續這一話題,看向遠處的廝殺之地,輕聲說道:“說實話,屬下真的很有些羨慕燕兄,這一次算是因禍得福了。”
婺州兵曹被滲透,導致王方鱗遇刺,這本是燕濤難以擺脫的罪責。
但是這幾番廝殺下來,燕濤立下的戰功著實不小,這下子不僅洗清了罪責,甚至還有望更進一步。
“參軍這一次也立功不小,若本王猜測不錯,等到這一切平息下來之後,參軍應該會調往他處了。”稍作停頓,李絢緊跟著說道:“不知參軍接下來有意何處,本王在工部和將作監都還有些關係,若是參軍有意,本王還可活動一二,至於說其他州縣,本王就無力了。”
“那就麻煩王爺了!”馮華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做出了選擇。
無論如何,他都是不可能繼續在婺州待了。
接下來若繼續在州縣的話,無非就是杭州,越州,蘇州和揚州這四個地方,但有中樞在前,誰會在意其他地方。
突然,馮華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看向李絢:“怎麼,聽王爺的意思,似乎是已經沒有我等立功的機會了?”
“梅嶺關這幾仗,前前後後,損折在我等之手的天陰教徒至少有三千,然而天陰教在起事之處,最終能夠征集的兵卒也就兩萬餘人,這邊少了三千,就得就其他地方調整過來,這邊補上,那麼就少了,不知不覺間,其他地方就會出現一個大口子,到時候隻有杭州和越州抓住機會……”
“一戰可定!”馮華立刻意識到了李絢話裡的潛台詞,有些驚訝的說道:“王爺的意思是,杭州和越州方麵不會再讓我們插手了……”
“或許會負責一些小事吧,但是真正的大戰,本王是不想了。”李絢笑笑,說道:“人貴在知足。”
“如此也好。”馮華讚同的點點頭,很多事情不是他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少些就少些,起碼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