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船艙內,朱泚披頭散發的坐在船板上,目光呆滯,一動不動,隻是嘴裡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麼。
褶皺不堪的黑袍隨意的披在身上,一副好幾天沒有收拾的邋遢模樣。
艙門打開,陽光投入,兩道人影從外麵走入。
朱泚有些愣神的抬頭,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袁晁,拳頭頓時緊握,整個人瞬間做出了前撲的姿勢,仿佛下一刻,他就會朝著袁晁直接撲上去。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硬生生的頓住了。
李絢站在後方,看到這一幕,感到有些詫異。
朱泚渾身上下並沒有任何的束縛,但他卻像是在忌憚著什麼一樣,想撲,最後卻又停了下來。
“朱兄!”袁晁躬身向施禮,然後才沉聲說道:“和朝廷的協議已經幾近達成,南昌郡王為彰顯誠意,親自來船上安撫士卒,再過一會,我們就要啟程前赴三河關了,之後願意棄械歸田的弟兄,朝廷會分配田畝讓其安養,願意從軍的,朝廷也會將其約束成軍……”
“然後去攻打總壇嗎?”朱泚抬頭死死的盯著李絢。
這個五旬的老者,頭發半灰半白,臉上滿是皺紋,此刻看向李絢的眼神中滿是仇恨。
李絢直接搖頭,說道:“朝廷是不會讓睦州水軍去攻打天陰教總壇,就算是要用,最多也是在經曆整訓之後,用他們去對付舟山海寇。”
“最後剩下的睦州水軍,被杭州水師吞並?”朱泚臉上立刻就露出了一陣陣冷厲。
李絢皺了皺眉頭,側身看向袁晁。
“朱校尉曾經在杭州水師任職,二十年前暴亂之後,他便離開了杭州水師,早先睦州水師組建,上上下下用的都他的得力門生。”袁晁稍微對李絢解釋了兩句。
李絢有些明白了過來,為什麼朱泚明明不是像章婉玉,文複之那樣的天陰教嫡係,但卻依舊可以掌握水軍,原因就在於此。
“可惜老夫信錯了人。”朱泚咬牙切齒的瞪向袁晁,眼中滿是血仇,
袁晁平靜的搖頭,說道:“若是那幾個人不死,那麼我們整個一個船隊的人都沒有活路。”
朱泚和他的徒弟,才是整個水師的中堅。
但除了朱泚以外,他的徒弟,全部都被袁晁在掌握水師的時候給殺光了。
“方風錦呢,他去哪兒了?”朱泚突然轉頭看向李絢,眼神中帶著一絲憤怒。
“誰知道呢,或許是回了睦州,又或許是在什麼地方迷路了。”李絢神色很淡。
“也或許他是死了?”朱泚的呼吸一下子就沉重了起來。
方風錦在梅嶺關失利之後,不可能放著水師這麼一個可以翻盤的力量不動。
除非,他已經死了!
站在一旁的袁晁神色忍不住有些黯淡,但隨即就堅定了起來。
“或許吧。”李絢沒有任何表情,他平靜的看著朱泚:“本王來此,就是想知道朱校尉之後有什麼打算,是要入朝廷任職,還是想要解甲歸田,本王可以作主。”
朱泚說到底不過是個水軍校尉罷了,他在天陰教的地位,名義上遠比不上袁晁。
仆射兩個字,就足夠說明袁晁在天陰教中的地位了。
“殺了我吧。”朱泚突然閉上了眼睛,昂起頭,一副求死模樣。
“先生過慮了,本王怎麼會對先生下手呢,先生若是不願,本王可以找個地方讓先生教書過世,總比現在動彈不得要好的多。”李絢的語氣很誠懇,但神色卻很冷漠。
朱泚雖然反悔投誠,但這個人,他還是很有用處的,李絢可不想現在就殺了他。
“我不會幫你們的。”朱泚突然間轉過了身,現在一點也不想看見李絢。
“無妨。”李絢搖搖頭,說道:“天陰教之事已經終了,剩下的無非就是斬儘殺絕罷了,何用勞動先生。”
朱泚突然一愣,滿臉詫異的看著李絢:“已經終了?”
“水師歸降,睦州城順江可下,沒了後院,媱後就算是在歙州有所進,但終究也不過是一條死路,至於杭州府,白氏三兄弟已死,舟山海寇就算是鬨出事了,又與天陰教何乾?”李絢神色很淡。
他一句話說完,朱泚立刻滿臉難以置信的看向袁晁:“你殺了白氏三兄弟?”
袁晁的臉色深沉,他瞥了李絢一眼,然後點頭說道:“昨夜,白氏三兄弟在得知我等於朝廷的協議當中沒有他們,故而不忿之下,夜襲於我,但……”
“但你早有準備。”朱泚咬牙切齒的看著袁晁。
袁晁這種老謀深算的家夥,怎麼可能會放著這麼大的隱患。
甚至很有可能白氏三兄弟知道朝廷協議中沒有他們的消息,也是袁晁故意放出去的。
“可惜了。”李絢這個時候突然開口,輕歎聲說道:“本來姚司馬還想用這三人找到舟山海寇的蹤跡,現在看來隻能從彆的地方想辦法了,袁先生,過會請將白氏三兄弟攜帶的一切文書交予本王,本王看看能否從其中找出有用的東西來……想來沒了舟山海寇,文複之在杭州怕也難以成事。”
李絢一句話說,朱泚的臉色立刻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