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黑甲,李絢騎在黑色高頭大馬上,緩慢的從睦州城門下,走入這座剛剛經曆血腥廝殺的城池。
城門上下雖然已經打掃的很乾淨了,但在地下的磚縫間,依舊能看到一絲絲血漬。
李絢的身後跟著餘澤,杜必興等人,之後,是一整隊紅衣金甲的千牛衛。
高大威嚴的甲士,觸手可及的千牛刀。
人隨著馬匹緩緩起伏,身體看似放鬆,但銳利的眼神卻告訴旁人,他們隨時會暴起殺人。
高大古樸的牌樓豎立在城門之前,上麵書寫四個大字「嚴陵首邑」。
餘澤抬頭仰望牌樓,同時向李絢和眾人講述睦州州城的來曆。
「自建安十三年,賀齊置新都郡起,這裡一直就是新安郡的郡治所在,一直到後來,歙州睦州兩分,這裡也一直都是睦州的州治所在,前後四百六十八年。」
「那為何多年來,這裡始終動亂不息呢?」李絢側身看向餘澤,有些不解的問道:「即便是除了陳碩真天陰教一黨,這裡也依舊是總有野心家出沒。」
前有前陳新安郡王陳伯固,後有北宋方臘,中間還有一個陳碩真。
「睦州歙州位於徽浙兩地邊緣,有鞭長莫急之因,加之群山林立,盜匪出沒,故而易被人利用。」餘澤和李絢打馬從牌樓下走出,細細的講解睦州多年來發生的種種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哭訴聲突兀的從前方的小巷裡傳出:「求求你,把地還我吧,那是我家祖傳的授田啊!」
「那是你家的嗎,滾,那是我家的,呸。」蠻橫不講理的聲音隨即而出。
李絢微微催促馬匹,轉眼就已經來到了小巷口。
就見小巷深處,兩道身影正在死死的糾纏在一起。
一名年逾五旬的老者正趴在地上,死死的拽著前麵的一名壯漢。
老者頭發花白,淩亂邋遢的散落,臉上滿是皺紋和汙泥。
渾身上下的隻一件破爛的灰色單衣,一條右腿似乎被人打斷一樣的拖在地上,但他依舊用手死死的抓著前麵壯漢的褲腳。
中年壯漢雖然穿著樸素乾淨,但是卻一臉的蠻橫,一手抓著一隻小糧袋,一手使勁的拍著地上的老者的手臂。
轉眼間,老者的手臂已經被拍的通紅。
與此同時,壯漢還在不停的喝罵:「放開我,你個老不死的,那是你們的田嗎,那是我家的,滾,滾,趕緊滾。」
李絢停在小巷口,眼神冷漠的看著這一切。
後麵的祁光趕緊上前,有些焦急的說道:「王爺,是不是去把他們分開,再這麼弄下去會出人命的。」
「不會出人命的,不用管,我們繼續走。」李絢搖著頭說了一句,然後淡漠的大馬繼續前行。
祁光微微一愣,愣神之間,一群千牛衛已經從他的身邊直接打馬而過,沒有人看向巷中一眼。
祁光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他轉過身,深深的看了裡麵正在糾葛的兩個人一眼,然後轉身,快步的朝前往追去,剛剛追到李絢身邊,就聽到一側的餘澤突然開口:「真是拙劣的戲碼啊!」
「戲碼?」祁光一愣,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剛才的那些都是在演戲嗎?
一刹那間,祁光渾身上下冷汗直冒,其實剛才,他就有些想要讓自己的手下,前去探查剛才那件事情的緣由,但是仔細想了想,隨後就否了這個想法。
雖然李絢之前沒有解釋,但是祁光對於他這位恩主,還是有信心的。
真遇到這種事情,南昌王絕對不會放任不管的,所以他打算回去之後再勸說,但怎麼都沒有想到,那竟然是刻意編排出來的戲碼。
「有的人心不
安,故而才略作試探。」李絢回頭看了祁光一下,溫和的說道:「這裡離城門不遠,光複睦州還不到一日,血都還未乾,普通百姓哪敢隨意出門,更彆說,那麼巧合的就碰到仇家。」
說到這裡,李絢輕歎一聲:「本王這個安撫使,還沒有上任,就已經弄的滿城皆知了。」
李絢手裡雖然拿到了安撫使的任命,但是這份任命,還要等到進入睦州州城之中,集齊睦州殘餘的官吏人等,士紳百姓,才會宣布。
但是在越州都督府內部,在李絢走出建德縣衙的那一刻起,這件事情就已經不再是一個秘密了。
李絢雖然注定這個安撫使的時間乾不長,但哪怕前前後後隻有二十多天,做的好了,依舊能來了巨大的利益。
就算做的不是那麼好,用來壞一些人的事情,也是輕而易舉的。
「南昌王進入了睦州州衙,占據長史官廨,開始接手睦州政務……都督傳令,令半個時辰之後,睦州州衙升衙。」一名身穿銀色鎖子甲的年輕將領,對著淮進稟報關於李絢的一切動靜。
淮進站在大堂中央,四周的親兵在幫他披甲戴胄。
「南昌王人雖年輕,但也不好對付啊!」淮進冷哼一聲。
不好對付又怎麼樣,這樣的對手,他這輩子征戰殺伐,不知道殺了多少。
一旁的年輕將領沒有開口,今日在城門的安排雖然簡單,但一旦中招,南昌王立刻就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到時候稍作手腳,南昌王就得狼狽不堪的滾出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