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祠堂之內,段寶玄端坐在上首,神色不豫。
坐在左側下首,李絢看著淮進領命轉身離開,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
回頭,他看向段寶玄,帶著詫異問道:「都督,難道淮都尉還沒察覺到這其中的蹊蹺嗎?」
「怎麼可能察覺不出來,今日逆賊前鋒部過多的兵卒和旺盛的戰力已經讓他吃了一個大虧,他要是還察覺不出來,這個折衝都尉他也就彆當了。」
說著,段寶玄冷哼一聲,隨即不客氣的罵道:「他就是個蠢貨,他和那邊勾連太深了,那邊哪怕僅僅來一封信,他就不得不按對方的指示行事。」
淮進雖然是一名悍將,但他能當上會稽府折衝都尉,更多的還是靠著丘神積的牽線搭橋。
在丘神積的背後,站著武後最信任的妖道明崇儼。
故而,很多時候,即便淮進是察覺到不對勁,但也不得不按照對方的要求行事。
最多是拿李絢和段寶玄作為擋箭牌,延緩一下而已。
「那會稽府兵方麵?」李絢有些擔憂的看向段寶玄。
「無妨,他隻能調動他自己的本部人馬而已。」段寶玄並不是很在意的擺手。
會稽府除了折衝都尉淮進以外,還有兩名果毅都尉,三人各自掌握一團府兵。
段寶玄手段老道,又有聖意加持,早就掌控了其他兩名果毅都尉。
況且,段寶玄還有先斬後奏之權。
李絢微微的鬆了口氣,大局不亂就好,至於淮進,李絢巴不得他和丘神積走的更近些。
「此事暫且如此,本督嚴令之下,他不敢亂來。」段寶玄將話題扯過,然後正色的看向李絢:「睦州現在情況如何了?」
李絢趕緊從一旁拿起一份公文,遞到了段寶玄的手上。
「這是屬下這幾日在州城所做之事,都督之前的囑咐已安排下去,另外還有一些事也做了區處。」
段寶玄將公文細讀了一遍,微微點頭,看向李絢問道:「王爺覺得如今睦州最難的是什麼?」
「是諸縣縣令。」李絢直接點出了最大的麻煩,搖著頭,說道:「諸縣縣令在天陰教起事之初,就被全部誅殺祭旗,沒人幸免,如今隻能由州府統管諸縣,遙控各縣代理縣丞行事,這其中差的太多。」
刺史,縣令,才是各個州縣的最高長官,其他諸曹,長史,司馬,都不過是佐官罷了。
也隻有李絢這個彆駕,才有代行刺史之權的權利。
缺了刺史和縣令,方方麵麵的行事都磕磕絆絆的厲害。
「本督也無法,隻能拜托王爺多往下麵去走走,好讓百姓感受王化所歸。」段寶玄微微搖頭。
他雖然可以以欽差身份,強行任命某人,檢校縣令,但吏部最後必定不會承認。
相比而言,那些諸曹參軍,長史,司馬一類的佐官,他的任命反而就有用多了。
「後日,下官就要舉辦祭地儀式,都督能趕回嗎?」李絢下意識的看向了門外。
段寶玄輕笑一聲,說道:「賢侄放心,本督之後便會一直待在此處了,輕易不會進入山中,也不會返回睦州,其他就有賴賢侄轉運糧草軍械了。」
「小侄必定不負所托。」李絢臉色凝重的點頭。
「賢侄做事,曆來妥當,不過本督還是要提醒賢侄一定要小心,睦州之事,真正的難處還未開始,局勢稍有平定,立刻就會有無數人從州外湧入,勾結官吏,劃分田地,搶奪財產……」
「無非就是殺而已。」李絢的眼睛瞬間變得肅殺起來,但卻又極度輕聲的說道:「小侄無望前線立功,便隻能在後方殺幾顆人頭來玩玩……或許,還可以給一些
人扣上陰潛謀逆的罪名。」
「賢侄記得斬草除根就好。」段寶玄一番話說的非常隨意。
隻有一旁姚誌,在一邊停頓坐立不安。
段寶玄所提到的真正的威脅,姚誌怎麼可能不明白。
那說的,就是他們這些吳越世家。
如果南昌王僅僅是挫敗他們的打算,哪怕是殺上幾個人,那些人也會死死的糾纏不休,甚至會瘋狂報複,可如果被南昌王抓住機會,給他們扣上謀逆的罪名,以南昌王的殺性手段,一定會將他們所有人都殺光的,而且謀逆的罪名會被扣的死死的。
如果僅僅是前者,那些吳越世家根本就不在乎。
死幾個人罷了,算什麼。
可若是和謀逆扯上關係,然後再被皇帝盯上,那麼到時候,他們就算是不死,也要被剝去幾層皮。
其實姚誌知道,李絢和段寶玄如今當著他的麵這麼說,就是為了讓他傳個話。
如果真的有人不聽,想要來試一試刀刃是否鋒利,那麼南昌王一定會用人頭,來證明他這個「萬人屠」的外號,絕不虛假。
「州城之事,王爺處置便是,倒是天陰教山中總壇,想要攻下怕是不易啊。」段寶玄輕輕的歎了口氣,眉頭微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