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絢一步步的走到了高台上,一身的紫色蟒袍,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身後的餘澤等人趕緊登上,然後又恭敬的退至一側。
在高台的另外一側,跪著五六名渾身狼狽,一身囚衣的男男女女,這些人全部都低頭垂發,看不清真麵目。
就在此時,紅衣金甲的丘貞沐,走上前,看向眾人,手裡一張榜文張開,
「今有玉林坊坊正何常,與坊民何許,徐慶,林颯等人勾結,冒名複領授田之數達千畝之多,攪亂朝廷大製,罪同謀逆,今以越州都督,右領軍衛大軍段,婺州彆駕、睦州安撫使李,睦州法曹參軍彭文所命,處以斬刑,即刻行刑。」說完,丘貞沐將榜文遞到一一側。
立刻就有千牛衛跟上,將榜文接到手裡,然後快步貼到了後麵的城牆上。
四周的百姓看著被壓在囚場的三人,神色複雜。
這些人之前和他們一樣都是天陰教的信徒,甚至有的還和他們一起喝酒,但誰能想到,他們竟然在暗地裡做著冒領土地的勾當。
雖然現在大家對天陰神女的信仰隨著朝廷新的待遇而迅速減弱,但是對於這些再度背叛的人,所有人深惡痛絕。
丘貞沐退後,睦州法曹參軍彭文立刻上前,對著李絢拱手道:「稟安撫使,午時已至。」.z.
「開斬!」李絢一聲冷喝。
隨即數名壯漢立刻在四周大聲的喊了起來:「開斬,開斬,開斬……」
數名穿著紅衣的行刑手,快速的走到高台,站到眾人背後。
鋒利的刀刃揚起,下一刻,血光炸起,人頭滾落。
看著人頭滾落在地,四周的百姓嚇得退向一旁,麵色肅穆的李絢這才走上前。
看向眾人,李絢沉聲說道:「諸位父老鄉親,本官睦州安撫使,近日來,本官審查賬冊,發覺多年以來,睦州和附近諸州,每年送往朝廷的賦稅都是一樣的,從來沒有半分增加。」
「啊!」在場的所有人,全部都驚呆了,沒有半分增加,怎麼可能沒有辦法增加。
多年以來,睦州百姓所交的賦稅,都是其他各州百姓的兩倍。
這一點,不管是他們和武德,貞觀年間相比,還是已經前往他州的同鄉所說,都是如此。
如今李絢這麼說,完全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
一時間所有人都忍不住的低聲竊竊私語起來,還不時的抬頭看向李絢,眼光中帶著一絲厭惡。
看著這一
幕,李絢神色淡然,過了一會,等到眾人議論聲逐漸低沉下來,他才繼續開口,說道:「本官說的是真的,朝廷每年從睦州收到的賦稅都是附近諸州最少的,這一點無誤。
若是諸位不信,便可到一旁的城牆下去看,上麵張貼的布告,有朝廷在附近六州曆年收到的稅糧數字,諸位可以去比較。」
所有人順著李絢的手指朝著城牆下看了過去,赫然就見在之前斬首公文的旁邊又有一份公文貼上。
這個時候,人們已經管不了李絢,一下子蜂擁著朝著另外一邊撲了過去。
然而榜文上冰冷的數字,證明李絢所說的沒差,朝廷這些年並沒有從睦州多收賦稅。
出了問題,所有人都知道出了大問題。
睦州多年以來,百姓受到嚴苛律法稅法,難以生存,不得不逃難四處,然而實際上,朝廷對睦州的賦稅從來就沒有增加過,他們都被人騙了。
那麼他們這些超額交的賦稅,究竟是誰收了?
看到人群亂糟糟的回到了自己眼前,甚至有的人已經忍不住發問,李絢這才淡然的開口。
「朝廷在睦州的田地是恒定的,如果說,每一畝田都交稅,那麼攤到每個人頭上的賦稅都是正常的,甚至相比附近其他諸州都要少一些。
可是,如果這所有的田地,有一半不再交稅,那剩下的一半田地,就要承擔原本兩倍的賦稅。」
李絢看著已經若有所思過來的百姓,然後才指著地上的那些人頭說道:「睦州就是這樣,有一半的田地根本就不會交稅,就是因為各坊自家的坊長和裡長,和那些世家豪族勾結,將原本屬於他們要交的賦稅,轉移到了你們身上,你們要交之前兩倍的賦稅。
這就是你們這些人,日子過的一天比一天艱難的原因。」
一霎那間,在場的所有平民百姓,全部將目光盯向了一側的彭文,周義,張栩,趙岑,以及睦州世家大族的族長,這些人,才是他們過去二十多年,真正活不下去的原因。
這些人的臉色一時間無比的難堪,因為李絢說的大半是真的,隻少了一個最關鍵的因素。
朝廷刻意的縱容。
但這話沒人敢說。
看著普通百姓快要噴出火的眼神,李絢重新開口:「為了本州百姓,從今往後,不再受到無故的欺淩和剝削,故本官今日立永徽碑於城門之前,上刻永徽律全文。
日後百姓行事,全可依律而行,但凡有人不按律法盤剝百姓,爾等皆可到越州都督府,杭州大都督府,甚至洛陽長安,鳴鼓宿怨。」
城門前,一塊原本蓋著草席的巨大碑文,一瞬間被人徹底了掀了開來。
一塊密密麻麻用小字寫就的永徽律碑文,清楚的出現在眾人眼前。
李絢看了遠處的碑文一眼,然後才神色肅穆的說道:「不管本王在哪裡,但凡爾等受了冤屈,找到本王,本王必定為你申冤。」
李絢的神色肅穆,言辭懇切。
但凡對他稍有了解的人,就都知道,他這番話說的,絕對是發自肺腑的。
一時間,所有人看向李絢的目光裡都充滿了驚訝和難以置信。
風也一下子停了下來。
隻有目光炯炯的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