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桌案之後,段寶玄目光沉深如淵,落在每個人的身上,每個人都感到一陣沉重的壓力。
即便是丘神積,也不得不在段寶玄的目光之下俯首。
最後,段寶玄看向營帳中央,神色肅穆恭敬的年輕人,很平靜的說道:「近日我軍攻伐黑龍嶺,頗有一番挫折,甚至就連淮都尉都受了重傷,南昌王既然來了,不知道有何見解?」
「都督下詢,下官本應提出良策,但下官初至此處,敵形不知,地形不熟,一時也難有良策,還請都督見諒。」李絢非常誠摯的拱手。
李絢這麼一說,整個帳篷當中的氣氛頓時一凝。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淮進,抱著左臂的左臂,突然開口問:「南昌王在梅嶺關挫敵上萬,必定有獨到之處,不妨今日就與眾將講講,若是王爺今日守這黑龍嶺,諸人該如何突破?」
李絢緩緩的轉身,看向淮進,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的說道:「若是本王感受不錯,這幾日間,山中應該是西風漸起,若是本王守山,諸位最好撤至十裡之外,否則一個不慎,很有可能就會火燒連營,灰飛煙滅的下場。」
李絢一句話說出,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驚。
眾人剛想要開口反駁,突然他們就想起了李絢不久之前,在梅嶺關和婺江,借助颶風,將天陰教萬餘人儘數擊毀之事,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淮進的臉色一時也有些難堪,神色隨即神色一冷,不客氣的說道:「南昌王未免自信了些,諸將都久經戰陣,這裡的營地布置早就已經考慮了防火之事;更何況,大營側畔還有一條小溪,如何會被火攻。」
「營寨防的了火,防的了煙嗎?」李絢輕輕的一句話,讓淮進的瞳孔頓時一震。
李絢神色平靜的轉身,看向段寶玄,拱手道:「我軍不少營帳開口布置都對向了西方,西風一起,煙氣立刻就會彌散,若是趁機放毒……再有,我軍大營內部溝壑陷阱不多,似乎從未考慮過會被敵軍突襲之事……如此之事,還請都督慎重考慮。」
如今雖然已入初秋,但中午依舊炎熱,西風一起,自然是門朝西方更加的舒適。
但這樣的習慣一旦被擅用天時的好手抓住,絕對是很致命的。
「二十七郎初來黑龍嶺,便已經觀察到如此多之事,眼力著實敏銳,不知對這黑龍嶺如何看?」丘神積稍微繞了一下,還是將話題重新繞了回來。
略作沉吟,李絢謹慎的說道:「黑龍嶺一帶群山高聳,深壑峭壁,懸崖千尺,山頂碎石密布,敵將窺伺,若要通過此處,除了強攻西側山道以外,最好之策,便是繞遠而過。」
說到這裡,李絢對眾人拱手,誠懇言道:「我軍來的太慢,若是能早日在敵軍回援之前,就拿下此處,甚至不須進攻逆賊總壇,便能將其徹底剿滅,若能前後夾擊……」
李絢話說到一半突然間停了下來,側身看向了一旁的淮進。
李絢這一眼看過來,淮進下意識的跟著李絢話語思索,回憶迅速後倒。
轉眼,淮進就想起了早先在睦州刺史府時,李絢一開始就提議直攻天陰教總壇。
隻可惜當時淮進被丘神積的一份半真半假的公文給騙了。
若是那時能夠按李絢提議,行事,哪有今日之難。..
淮進忍不住的看向丘神積,丘神積銳利的眼神看過來,淮進的嘴角下意識的擠出一絲諂笑。
隨即淮進就低下了頭,他感覺李絢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心裡頓時感到一陣陣的難堪。
這個時候,一個令他感到有些恐懼的想法升上了心頭。
難道在當日,南昌王就已經預料到今天了嗎?
「舊日之事
不提,單看今日。」丘神積一句話就將話題拽了回來。
他看著李絢,認真的問道:「繞路之策太過長遠,南昌王可有法讓我等在短時間內通過黑龍嶺?」
丘神積語氣忍不住的有些急躁,李絢心裡則是閃過一絲冷笑。
李絢微微的搖頭,麵色凝重的看向眾人:「小王初至此處,不知敵,亦不知己,如何能有什麼破敵之策……倒是諸位,在此處數日時間,難道還未有破敵之法嗎?」
李絢一句反問,讓在場眾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若是我等有破敵之策,也就不用在此處等南昌王了。」淮進抬起頭,忍不住的懟了李絢一句。
李絢立刻滿臉詫異的看向淮進:「淮都尉這說的是什麼話,本王奉命押送糧草至此,如何又與破敵牽扯上什麼關係?」
說完,李絢立刻轉身看向段寶玄,拱手道:「都督,睦州城近日有敵情不穩,屬下奉旨安撫睦州,職責所在,不如屬下先行返回睦州。」
一言不合,李絢竟然是立刻就要返回睦州,而且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
一旁的丘神積狠狠的瞪了淮進一眼,然後才又看向李絢:「南昌王言過了,此番攻伐黑龍嶺乃是我等眾人共同之責,南昌王若是有所良策,還請明言。」
「中郎將客氣了,小王年幼德薄,如何敢在諸位前輩麵前大放厥詞。」
李絢再度客氣的拱手,然後看向眾人,說道:「非是小王敝帚,實在是不知彼不知己,萬一用策失誤,連累諸位,就是小王之過了,還請諸位宥諒。」
他一番話說的謹慎無比,絲毫不給眼前這些家夥將責任壓到自己身上的機會。
若真的是要問策,私底下問不好,如此當眾,這些家夥什麼心思,誰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