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穿棕色僧袍,麵色冷峻的中年番僧,手握一串念珠,緩步走到了閻莊的身前。
他的眼中帶著一絲戲謔,目光落在閻莊身上,仿佛一眼就看透了他的真實身份。
「鳩摩羅!」閻莊使勁的叫出了鳩摩羅的名字,但是他的聲音卻比蚊蠅還要更低。
「這個人是誰?」一個有些嫵媚清冷的女聲出現在閻莊的身後。
青色的裙擺隨即出現在了閻莊的眼底,緊跟著,一雙細若蔥白的手指朝著閻莊的臉上摸來。
「貧僧勸娘子勿要亂看,這人讓能將千麵佛演的惟妙惟肖,既然不是他的替身,那麼就隻能是曾經認識他的長安貴胄子弟,說不定,還曾經是你的恩客,你真的願意沾在這層因果嗎?」鳩摩羅的聲音很平靜,說完之後,他慢慢的轉過了身,直麵眼前的內殿石門。
蔥白的手指緩緩的抬了起來,閻莊眼底的亮光迅速的散去。
他想在最後一刻,看清楚在現在這個時候,來到天陰地宮的人,除了西域王鳩摩羅以外,還有人,可沒想到,鳩摩羅竟然讓他連最後的遺願都完成不了。
閻莊的思緒在迅速的淡去,記憶當中的一切在迅速的後退。
眼前的天陰總壇,還有早先的揚州,還有洛陽。
閻莊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那個時常穿一身黑底金絲長袍的年輕人,冷峻的眼底,藏著看透一切的目光,或許天陰教的一切最終還是要靠他來了結。
轉眼,閻莊就將一切拋之腦後,他最後的參與的意念裡,出現了家人的身影,但……
「陛下,天後,臣有負君恩。」最後的一點聲音發出,閻莊徹底沒了呼吸。
鳩摩羅仿佛聽到了閻莊最後的聲音,忍不住的停下腳步,抬起頭,看向另外一側的青裙女子,低聲問道:「你們唐人,對李姓皇室都如此忠誠嗎?」
「怎麼可能?」青裙女子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搖搖頭,說道:「我們唐人,忠誠的,從來就不是什麼皇室,而是權力,吐蕃如今不也是這個樣子嗎,國師,這些,你們都應該從我們這裡學到了呀」
「或許吧,」鳩摩羅微微垂眉,避過這個話題,抬起頭,看向眼前的石壁,低聲說道:「時間過去了這麼久,媱後神魂陽化應該已經完成,那麼結丹呢,是不是已經結束了?」
「國師想知道嗎,不妨打開看一看。」青裙女子抿著嘴笑了起來,但就是不往前一步。
「貧僧此來,不過是關心聖後狀況,倒是宮主……宮主想要有所得,還得自己動手啊!」鳩摩羅淡淡的看向對麵,天欲宮宮主蘇憐玉。
穿一身青色交衽長裙,手裡一把白色團扇,麵龐有些豐腴,但五官極其精致,眼波流轉的仿佛勾芡一樣,直直的勾住人的心神。
「本宮不過是想看一看,這前路是不是如同人們所說的那樣,已經徹底斷絕了,若真是如此,恐怕就要將國師學一學那轉世輪回之道了。」蘇憐玉抬起頭,眼神之中滿是楚楚動人的可憐。
鳩摩羅冷哼一聲,直接轉過了頭,眼中殺意一閃。
密宗的轉世之法,乃是密宗傳承核心當中的核心,怎麼可能輕易傳出。
甚至稍有窺伺之意流出,立刻就會招來密宗高僧的追殺,但蘇憐玉……
「宮主若是願意舍棄紅塵,皈依我佛,貧僧願意親自為宮主剃度。」鳩摩羅轉身,目光突然變得柔和起來。
蘇憐玉臉上突然綻放出絢爛的笑容,沉沉躬身,誠摯的說道:「妾身求之不得,不知大師傅何時為妾身剃度?」
鳩摩羅的嘴角不由得一抽,深深呼吸,才將心頭的煩躁之意抹除,麵色溫和的說道:「等到他日,貧僧再到長安,宮主便隨貧僧離去如何?
」
「長安當紅花魁頓悟出家,阿彌陀五!」蘇憐玉認真的拱手,眼神中滿是憧憬之色。
鳩摩羅的拳頭死死的緊握起來,隨即,雙手用力合十:「阿彌陀佛!」
蘇憐玉站起身來,臉色無比嚴肅的看著眼前的石門,神色肅然的說道:「陰陽融合,孕育金丹,此乃數十年未有之奇象,聖後慈悲,光照萬方,必會允諾我等同道旁觀學習,然後共參大道。」
「阿彌陀佛!」鳩摩羅雙手內合,微微躬身,對著石門認真行禮。
下一刻,兩隻手同時按在了石門上。
一隻乾枯粗糙,一隻纖細緊致。
龐大的力量驟然爆發,石門轟的一聲向內衝開,帶起了巨大的呼嘯聲。
兩人緊跟著邁步進入,然而,緊跟著,慌亂驚恐的聲音響起:「天欲宮蘇憐玉見過聖後。」
「貧僧鳩摩羅,見過聖後!」
火光照亮了整個山穀,洶湧的水流,快速的湧入山穀最深處的幾間房屋之中,然後順著房屋之中的密道快速的湧入地下暗道之中。
李絢站在石屋之外,一隻手抓住岩壁上垂落下來的青藤。
強大的力量穩穩的壓住腳下的木排,不讓它隨著水流一起湧進石屋中。
水流都已經灌了小半個時辰,還在繼續。
誰也不知道,這天陰地宮究竟有多深。
眼睛閉合之間,李絢的神思回歸。
火光之下,眼神閃爍之間,李絢的臉上帶起一絲疑惑。
「王爺,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丘貞沐站在李絢的身後,低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