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絢神色頓時一頓,金仁問的這個問題,他不好回答啊!
表麵上看起來,金仁問是在問他自己要不要參與到此次征伐之事中,但實際上,他在問的,是大唐此次東征新羅的規模有多大。
是滅國,是撤軍,還是維持現在的局麵。
如果是滅國,那麼金仁問這個大唐冊封的新羅國主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若是撤軍,那麼金仁問自然就沒必要跟著去新羅了。
可如果是維持現狀,那他去就有必要了。
「國主之事,非是本王能夠過問的。」李絢端起放在桌案上的清茶,輕聲說道:「大唐和新羅之戰,內有聖人和天後,外有安東李使君,本王不過是一籌軍副使,將兵力調往新羅,然後在李都督帳下受命,至於其他,國主還是上奏中樞。」
李絢一番話說完,金仁問頓時沉默了下來。
李絢一番話說的很多,但真正實在的,隻有一句,那就是李絢也會跟著一起前往東島,他這一去,大唐的決心自然清晰可見。
但其他的話,金仁問也不能說李絢說假。
金仁問當然想回國當國主,可如果新羅真的被大唐所滅,那他這個國主,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過大唐想滅亡新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新羅也還是一直都堅持了下來!
李絢說的沒錯,新羅最後究竟如何,一個要看皇帝的心思,一個要看前線安東鎮撫大使李謹行的戰略手段,現在在這裡問李絢是沒用的。
但李絢這個剛在江南立下大功的王爺被調往新羅,新羅局勢如何一望可知。
「多謝王爺相告。」金仁問長歎一口氣,站起身,拱手道:「仁壽告辭。」
「送國主!」李絢站起身,然後將金仁問一路送到了都督府門前,然後才返回了都督府中。
坐在馬車裡,金仁問看著李絢消失的背影,目光凝重。
車簾放下,一名四旬年紀,鼻子上長一撇胡須,穿一身綠色長袍的官吏,對著金仁問微微拱手,問道:「殿下,大唐如今究竟是何意?」
「何意,還不是被王兄給激怒了。」金仁問的臉色
一陣陰沉,隨後他看向同伴說道:「崔中侍,發信詢問朝中,王兄是不是真的不想當這個王了,不想當,那就乾脆讓給本王。」
「喏!」崔中侍立刻拱手應諾。
馬車緩緩前行,車簾閃動之間,崔中侍抬頭看向一側的都督府院牆,目光緊盯所在,正是欽鈍角乾的彆院位置。
彆院之內,欽鈍角乾正坐在窗前,讀著一本《春秋》。
孔子治《春秋》,相比於孔子弟子彙編而成的《論語》,孔子親手編撰的《春秋》,更加為新羅上下接受。
「吱吱」兩聲突然從窗外傳來,欽鈍角乾下意識的抬頭,然後就看到一隻翠綠的小鳥突然從窗外飛入,最後直接落在了欽鈍角乾的麵前。
欽鈍角乾的眼睛頓時一亮,他飛快的將小鳥抓於掌心,以極快的速度,將鳥腿上綁著的小筒取下,從中拿出了裡麵的紙條。
僅僅看了一眼,欽鈍角乾就忍不住的鬆了口氣,飛快的從袖子當中取出一張小紙條,塞進了竹筒當中,隨即,翠綠小鳥已經快速的飛起,飛出了小院。
一名金吾衛的目光恰在此時落在了欽鈍角乾的身上。
欽鈍角乾平靜的點頭,然後又坐在桌凳上開始認真的讀書。
仿佛剛才的那隻翠綠小鳥根本不存在一樣。
然而欽鈍角乾根本沒有想到,那隻小鳥飛出了小院,根本沒有飛遠,而是直接落在了對麵小院內的一隻胳膊上。
羽毛翠綠,頭頂帶一小撮朱紅,這是一隻翡翠鳥。
李絢輕歎一聲說道:「新羅人真舍得,竟然用這樣一隻寵物來傳信。」
「翡翠鳥價值不菲,曆來為各家官眷所喜,就算是偶爾被人捕獲,也會被當成是失落的寵物而放飛,用此作為信使,用心的確精巧。」餘澤站在一旁,麵色凝重。
李絢一邊從翡翠鳥的腿上取下信件,一邊說道:「臨海郡王曆來氣度溫雅,器識沈毅,無小人之細行,有君子之高風,如今看來,就如他本人性情一樣,他並無真正的稱王之心。」
「王爺所言極是。」餘澤讚同的點頭,隨後說道:「臨海郡王對我大唐甚至忠心,可新羅是其出身之國,國主又是其嫡親兄長,以他的心情,若是有野心爭奪新羅王位,恐怕也不會待在揚州這麼長時間而沒有一點動作。」
「大唐繁華,即便是在大唐隨意任一官職,也好過回新羅那種偏遠之地。」李絢忍不住微微搖頭。
或許很多人喜歡在角落裡的一畝三分地內稱王稱霸,或許有點人喜歡走向更廣闊的天地,這些都是說不清的。
「正是因為此種心態,陛下才會放心,他也才會被人所趁。」李絢指尖一挑,竹筒裡的小紙條已經被他直接打了開來。
「唐軍征伐新羅,皆因東海王建成子之故。」
小紙條上僅有這麼一句,李絢看完之後,忍不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