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之上,一艘烏篷船在輕輕遊蕩。
船隻之上,除了搖櫓的李竹以外,隻有李絢和道真和尚坐於船頭,中間的案幾上,放一隻酒壺,幾碟小菜,輕鬆適意。
夕陽西垂,紅霞鋪滿在湖麵之上,讓人心情寧靜。
道真和尚收起心中的禪意,抬頭看向李絢,合十道:「王上果然藝高膽大,如此之時,竟敢與貧僧相處,小僧佩服。」
李絢淡淡笑笑,輕聲道:「大師雖然佛法精深,但是在這水湖之上,卻是小王要占得優勢的。」
強大的自信,就在三言兩語之間展露無疑。
道真和尚眉頭一挑,輕聲說道:「對此貧僧亦有聽聞,王上在平滅天陰教之時,便曾多次借用風雨,天陰教數千大軍,最後儘皆葬送於王爺之手,在下感佩,隻是……不知王爺之能,到了海上,是否同樣適用?」
海上。
李絢轉頭看向東方,西湖和東海之間,隻有一座杭州和一灣錢塘江。
海上的風浪隨時可能會波及到杭州,就像是早先的那場海颶風一樣。
李絢回頭,看向道真和尚,平靜說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天地之間事,多有一定之規。譬如這大海之上,不同時節,風向,海水流向都各有不同,隻要能抓住天時變化,那麼無論做何事都能輕鬆自然。」
道真和尚的眼神無比莊重的看著李絢,沉聲說道:「請王爺細言。」
李絢輕輕一笑,說道:「就譬如眼下,秋冬時節,東海之上北方盛行,但海流卻從杭州流向倭國,但到了春夏時節,風向和海底流向就會發生翻轉。」
道真和尚嘴角微微一抽,他如何不知,李絢說的雖然是對的,但具體的,卻是半點都沒有涉及。
不等他繼續追問,李絢再度開口,直接就引走了他的注意。
「雖說天地之間,大向一定,但偶有變故,卻可成為可利用之機,就譬如在十月初一,風向卻有西轉之向,所能抓住機會,七日之內,便可從杭州抵達倭國,到了倭國本土,不遠的。」李絢說話中,抬頭看向了東海之上。
道真隨即看了過去,臉色微微一變:「十月初一,那就是後日了。」
幾息之後,道真回頭看向李絢,李絢正好平靜的看著他。
兩人之間的氣氛無聲無息間已經一片凝滯,兩人眼中似乎都有一支船隊在風浪的大海上航行,而在黑暗夜色的儘頭,海岸線頓時出現,一片燈火瞬間彌漫在海岸之上。
那裡便是倭島。
道真終於緩緩的點頭,麵色肅然的說道:「大唐天國,倭國自然願與大唐永結同好,貧僧也願為之奮力,但我國天武大王心中究竟做如何想,在下就不知了。」
李絢點點頭,自從知道道真和尚的來曆之後,李絢就明白,道真和尚一定會竭力促成倭國天武王大軍北上,和大唐共同征伐新羅。
如此,不僅可以將天武王的主力困在新羅,甚至在天王倒台之後,他們還可以借助大唐之力,來平定倭國國內的人心,算盤不要打的太響。
「大師有話不妨直說,小王能做之事雖然不多,但上有陛下和天後,下有安東都督府無數軍士,想必不敢如何,我朝都有能力完成的。」李絢將酒杯輕輕往前推了推。
「如此,貧僧就不客氣了。」道真神色認真肅然起來:「一旦兩國結盟達成,我國每年會分兩批,派遣四百學生來大唐求學,大唐派官船前往我國接人,然後接到中土,抵達中土之後,我國學生食宿全部由大唐負責,所行所往,不得攔阻,」
李絢有些失笑了起來,搖著頭說道:「大師可真的是通曉什麼叫做獅子大開口啊,不過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小王如今
就俗上一回。」
李絢臉色一肅,認真的說道:「大唐每年派官船一次前往貴國接人,貴國的商旅往來大唐,亦可跟隨官船,當然,大唐的商旅前往貴國亦可跟隨官船,至於學生,大師,每年八百留學生,貴國派的出來嗎?」
當年徐福東渡,也不過才帶了三千童男童女,倭國一次性派遣八百學生前往大唐,怕是要把年輕一輩的貴族子弟全部都抽乾才行。
李絢可不信他們會派遣平民子弟來到大唐求學,若真是如此,李絢更是求之不得。
「大唐每年從倭國來到大唐接送求學生數目不存上限,但所有的學生,必須要全部通曉漢字,我朝有權每年在貴國舉行一次考試,考試合格者,可前來大唐求學……若是連大唐文字都不認得,大唐官話都不會說,這樣的人來有何意。」李絢直接一揮手,劃出了一條合格線。.
道真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他明白,若是讓大唐文化在國人之中盛行開來,對王室的統治將有極大的不利。
深深的吸一口氣,道真告訴自己,倭國想要更加強大,必須要走學習大唐的路。
而且大唐如今並沒有多少精力在東島,更彆說是倭國了,所以,這件事短期內對倭國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看到道真終於緩緩的點頭,李絢笑了笑,接著說道:「倭國求學生來大唐之後,可享受大唐士子待遇,大師不要說什麼所行所往,不得阻攔這種妄言,就連本王都沒有這等特權,律法之下,人人平等,倭國人能受唐律約束,該當感恩才是。」
「王上所言甚是,是道真失言了。」道真和尚深吸一口氣,對著李絢合十致歉。
李絢點點頭,說道:「倭國求學生在大唐享受士子待遇,同樣,大唐商人在倭國,也享受貴族平等之權,倭國終究是大唐藩屬。」
李絢最後一句話說的很重,道真之前強調兩國是盟友,但在李絢看來,倭國最多算是大唐屬國罷了,就這還是極給麵子了。
「其他之事,大多可定,但想要我王點頭,貧僧希望唐皇能夠下旨,冊封我王之子為王太子。」道真和尚沉沉的拜身,一臉的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