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天色陰沉,西風冷冽。
杭州碼頭之上,水汽濃重,遠處視線儘頭的大海上,仿佛有無儘的波濤在翻湧。
李絢站在岸上,一身的黑色錦衣格外的得體,八麵漢劍隨意的掛在腰間。
對著身前穿一身藍色袈裟的道真和尚合十,李絢言辭懇切的說道:「風高浪急,大師一路小心,若是前行順遂,你我當可在新羅相聚。」
「王上也要小心,貧僧回返國內雖然艱險,但王上前往新羅,也未必一帆風順。」道真臉色真摯,若是換個人,根本聽不出他話裡的彆意。
李絢淡淡的笑笑,雙手散開,右手按於八麵漢劍劍柄之上,同時輕聲道:「大師,有的時候,慢一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平安,是活著。」
「王爺所言極是。」道真神色同樣平和。
李絢抬頭,看向陰沉的天氣,沉聲說道:「此番天氣隻能持續兩日,若是能持續三四日,那麼風落之時,便是大師抵達倭國之時,可惜了,還要耽擱幾日。」
道真眼皮不自禁的上挑,但他還是麵色如常,語氣溫和的說道:「若是他日王上能夠抵達奈良,鄙王必定倒履相迎。」
看到道真這幅樣子,李絢反而笑著開口道:「如此,那便說定了。」
道真不由一愣,李絢這看似玩笑的一句話裡,竟然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很不好說。
尤其,他還精通天文水候,若真是讓他做足準備,借助狂風,三五日內殺到倭國,那麼倭國立刻就會如同新羅一樣,陷入滅國之危。
雖然李絢說過,大唐對新羅和倭國都沒有興趣,但如果倭國和新羅一樣,真要徹底惹怒了大唐,那麼他們就是抱著虧本的買賣,也要懲罰倭國。
就如同眼下這一次樣,新羅人可真是大膽,竟然敢介入到大唐皇室權力相爭之中。
這種事情,即便是現在的這一位天皇大帝能夠忍得下來,下一任的皇帝也未必能忍。
大唐和新羅這一仗,還有得打……這就是倭國的機會。
「如此,貧僧便告辭了。」道真再度合十。
李絢向前一步,滿懷希冀的拱手:「祝大師一路順風。」
「多謝王爺!」道真倒退著走到船下,然後轉身登船,船上的一應水手立刻開始起錨掛帆。
一共三艘三桅大船,緩緩的駛離了杭州港口,沿著廣闊的錢塘江直入大海。
站在碼頭上,看著船隊離去,船影較小,李絢的神色早已經完全肅然起來。
餘澤這個時候,從後麵走上,對著李絢拱手道:「王爺。」看書菈
李絢點點頭,低聲問道:「這船,是百騎司的船吧?」
「應該是的。」餘澤微微點頭,說道:「屬下將消息遞過去,第二日便有一名杭州船商上門……如果是一般人,怕是也未有能力,能獲得這等消息。」
李絢稍微放鬆,眼睛微眯:「如此就好,隻要百騎司能夠盯死這條航路,那麼這一趟,就算是倭人不答應和我朝聯手,我朝也有機會,從南境直接威脅新羅金城。」
在倭國和新羅事上,李絢有著清晰的認知,如果不能將新羅打服,是絕不能和倭國翻臉的。
一旦新羅和倭國聯手,那即便是他想要征服新羅和倭國,也需付出比原本還要更大的代價。
更彆說西邊有吐蕃,北邊有突厥,稍微不慎,立有大禍。
深吸一口氣,李絢轉身,看向身後的杭州城,沉聲說道:「如今新羅,倭國都已按計劃而行,如今剩下的,就是朝中的內女乾。傳令百騎司,讓他們必須要保證,在大軍和新羅作戰之際,任何消息,都不能從中土傳入東島。」
「屬
下遵令。」餘澤立刻拱手。
李絢手按在八麵漢劍劍柄之上,大踏步的向前走去,隱藏在四周的千牛衛立刻從四麵八方而出,跟在李絢的身後,一起離開了杭州碼頭。
空無一人,被封鎖了整整一日夜的杭州碼頭。
杭州城東的一處酒樓三層,一條人影站在窗前,遠遠的眺望碼頭方向,許久之後,他側身看向身後,沉聲問道:「二位賢弟,你們覺得南昌王封鎖碼頭,究竟是在做什麼?」
「關兄,就連你都弄不清楚的問題,我們又怎麼可能知道。」桌案邊上,薛中璋抬眼看向關彌,眼睛裡滿是迷蒙,就如同手裡酒杯中的烈酒一樣。
坐在桌案另外一側的文旭,看了薛中璋一眼,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怪異。
南昌王帶有密旨前來杭州的,這一點早先揚州新羅人就已經有消息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