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後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問道:「範卿為何發笑?」
「臣失態了。」範履冰立刻拱手,收斂笑容,然後說道:「南昌王其實並無多少愛民之心,他隻是對百工水利之術感興趣罷了,之後所傳的三秋詩也好,丈夫誌也罷,不過是少年人的理想而已,天後試想,一個尚未及冠的少年,又能有多少理會民間疾苦呢!」
「範卿看人之術果然特彆啊!」武後心情一下子放鬆了許多,實際上她之所以對李絢如此關注,還是因為李絢得到了李治的信重,分明是在將李絢朝某個特定的方向培養。
現在聽到範履冰這麼說,武後對李絢的使用,眼界一下子就開闊了起來。
皇帝現在想的,是讓李絢在鴻臚寺待上幾年,然後調任地方州刺史,曆練幾年之後,等到三旬年紀以上,四旬年紀左右,回朝任職禮部尚書,但如今看來,隻需要在中間略作手腳,鴻臚寺,司農寺,大理寺,禮部,工部,甚至刑部,少卿,卿,侍郎,中間再有幾任刺史,便足夠將他熬到六七十歲,那時候……
武後想到這裡也就不多想了,那個時候,她自己都未必還在。
稍微停頓,武後重新看向了桌案上的奏本,李絢經由太子,交給皇帝,最後又落在了她手中密奏,武後輕聲問道:「範卿,你覺得南昌王和太子關係如何?」
「君臣之屬罷了。」範履冰一句話回答的很直接。
「哦?」武後神色有些平淡,但卻開口說道:「南昌王每十日便有一本奏章送上,陛下有意讓賢兒向南昌王學習地方處政之道,畢竟他們是同齡人,賢兒也曾參加南昌王的婚事。」
「天後。」範履冰聲音緊跟著響起:「天後英明,應當能夠所見,在南昌王的奏章之中,隻有政務和公事,並無私情,而且據臣所知,今日,東宮數位庶子,賓客,都有政務要忙,所以南昌王的奏章到後,太子並未多研,便送到了陛下手中,南昌王和太子僅僅是君臣罷了。」
說到這裡,範履冰輕歎一聲,說道:「天後可還記得,在洛陽之時,正是南昌王查出了太
子的不當之時,南昌王或許並未多想,但太子……」
「砰!」的一聲,武後重重的拍在了眼前的桌案上,咬牙切齒的罵道:「這個逆子!」
「天後息怒,太子不過是年幼罷了。」範履冰趕緊安撫,同時說道:「隻需嚴加管束,時間……」
範履冰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名內侍便已經無聲的從側後走上,將一本奏章放在了武後身前的桌案上,也不等武後反應,那名內侍竟然就已經無聲的退了下去。
範履冰眨眼,迅速的低下頭。
秘衛,整個宮中,隻有秘衛有這種權利和膽子,敢在武後發怒之間,送上奏本。
因為那本身就是武後賦予他們的特權,秘衛所奏之事,幾乎也全是武後特意囑托之事。
武後壓製住憤怒,有些不豫的拿起了奏本,然而看了第一眼,她的臉上就露出了滿臉的古怪。
範履冰有些小心翼翼的探問:「天後,不知出了何事?」
武後看了範履冰一眼,抬起頭,讓手下人將奏章送了過去,同時有些好笑的說道:「今日早先,南昌王妃身體不適,彭王妃請藥王韋玄藏為其診脈,就在剛才得其為喜脈。」
「南昌王有後了?」範履冰臉上滿是驚訝,忍不住的說道:「南昌王這才成婚不到一月吧。」
「二十日。」武後好笑的點點頭,說道:「本來南昌王妃本月經期未至,彭王妃便已經察覺了什麼,刻以專門去請藥王韋玄藏診脈,以藥王之能,這才診出了喜脈,不過也需再等二十日才能斷定。」
武後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然後說道:「不管如何,這是好事,是宗室喜事,傳旨,從宮中選滋補藥材到彭王府,以示慰問,大張旗鼓一些。」
範履冰一愣,隨即驚喜的拱手,說道:「天後英明!」
武後搖搖頭,輕聲道:「之前本後還在思索是否要將其送入新羅,如今看來,還是算了吧,傳旨,南昌王妃有孕,彭王妃有請,令南昌王不得東行。」
「天後聖明,如此,東島之事更易操作了。」範履冰一句話說出,武後的眼神立刻就看了過來。
範履冰立刻住嘴,臉上閃過一絲後悔。
武後微微的搖頭,然後看向了眼前空蕩蕩的大殿中央,似乎在想著什麼。
又或者是,在算計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