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裹著身上的毛毯,看著李絢臉上愣住的神情,突然一下,他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哈哈……”
李治笑的很沒心沒肺,相反李絢反倒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片刻之後,李治終於逐漸的收斂了笑容,他伸手拍了拍眼前的桌案,抬頭看向李絢說道:“朕不允,乃是因為朝中自有規製,如何能因你一人,而妄改當值時刻。傳旨,罷南昌王檢校金吾衛中郎將之職,授南昌王檢校太子右讚善大夫之職。”
李絢立刻跪拜謝恩:“臣南昌王絢,叩謝陛下隆恩。”
李絢的檢校左金吾衛中郎將,本身就是應對無生道所封。
如今東海王被他親手格殺,那麼這個官職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雖然李治說東海王和宗室無關,但那都是說於不知情的人的。
對於那些知情的人,即便是朝中已經開始傳首東海王的首級,他們也未必願意相信死的那個人就是東海王。
可是原本負責偵辦此案的南昌王,此時被免去了檢校左金吾衛中郎將之責,那麼也就是說,東海王真的死了。
……
太子右讚善大夫,在太子宮中職責協助太子右庶子,掌侍從、講授,官雖隻有正五品上,但和太子關係極近。
如今太子宮中國內,有太子右讚善大夫三人,官定五人,李絢是第四人。
太子右庶子,正四品下,由吏部尚書李敬玄兼任——吏部尚書,正三品。
“平日裡,鴻臚寺的職司做完之後,就去太子宮中走走吧……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李治轉頭看向李絢,沉聲說道:“賢兒仁慈,但缺乏殺伐之氣,二十七郎,給朕好好的教導他。”
“臣遵旨。”李絢根本沒有遲疑的餘地,立刻拱手應諾。
“去吧。”李治擺擺手,李絢立刻站了起來,躬身道:“臣告退。”
李絢緩緩的退出了蓬萊殿,殿外冷風襲來,李絢整個人頓時清醒了過來。
皇帝這是對太子還有所不滿。
雖然李絢不知道這中間究竟是因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這對他來講並不是什麼好事。
這個在其他人眼裡無比眼紅的職司,在李絢的眼裡,如同燙手山芋一樣。
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投資李賢。
李賢身邊已經圍了太多的人,根本沒有他多少插手的餘地,
真要和李賢走的太近,那麼搞不好,將來李賢倒黴的時候,他也會受到連累。
還是那句話,李賢身邊已經圍了太多的人,李絢就算是認真的去教導他好好的做個儲君,但實際上講,李賢根本不會多少聽他的,根本沒多大用。
不過,這個職位,也並非沒有好處,起碼,他再往上走,有的太子右讚善大夫之履曆,那麼鴻臚寺卿,甚至禮部尚書,就沒什麼人,能在資格上卡他了。
如此,那麼就好好的做個諍臣吧,然後在李賢謀反之前,離開東宮。
從蓬萊殿走出,李絢一路走到了宮門之下,然而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的嶽翁劉仁軌,還有右相戴至德一乾人等,正等在宮門之下。
千牛衛在攔著,絲毫沒有放行的意思。
李絢剛剛從宮門走出,眾人立刻就看了過來,神色詫異。
李絢同樣滿臉愕然,回頭北望。
紫宸殿的屋頂上已經發射出陣陣晨光,但武後還沒有召常朝的意思。
……
蓬萊殿中,李治將身上的毛毯裹的緊些,然後才看向後方的帷帳之中,輕聲說道:“如何,此中可還有蹊蹺?”
帷帳拉開,穿著一身綠色襦裙的武後,從裡麵走了出來。
儘管已經年逾五旬,但武後依舊容顏俊麗,比之三旬少婦也不差多少。
“人倒是挺忠心的。”武後難得讚譽一聲,然後感慨的說道:“臣妾聽聞二十七郎在離開那條被挖掘的通道之後,那條通道自己便塌了。”
李治點點頭,說道:“畢竟是皇室子弟,維護之心還是不錯的,為人謹慎,做事也算得力。”
“所以陛下讓人去看護賢兒?”武後有些好笑的看著李治,這中間的來去糾葛,她是最清楚的。
李治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說道:“此事和媚娘你無關,賢兒雖然和媚娘在政事上互有彆見,但他的問題在於太容易被人左右來,二十七郎行事一直規矩,讓賢兒跟著學學也好,他自幼被你我寵溺太甚了。”
李賢雖然在外人眼裡,是個寬宏的太子,但是在李治的眼裡,他卻是缺乏殺伐之心。
這種人做皇帝,就是做個守城之君都勉強,更彆說是做個明君。
皇家眼中的明君,和百姓口中的明君是不一樣的。
不是說一味的寬容仁慈,就是治國之道,實際上恰恰相反,在該寬則寬,該嚴則嚴,對民寬仁,對官苛刻,才是長久的處政之道。
但李賢就是失在太過寬仁了,他在竭力的學習孝敬皇帝的李弘,但卻根本看不到孝敬皇帝李弘不為人知的手段。
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問題所在。
這一點是李治最不滿的。
不過也沒有辦法,誰讓最早一開始的時候,李賢就沒有被當做儲君來培養。
而孝敬皇帝李弘,也沒有留下任何子嗣。
“臣妾倒是也希望賢兒真的能從二十七郎身上學到些什麼,哪怕僅僅學到規矩兩個字,臣妾就心滿意足了。”武後輕聲一歎,她如今雖然和李賢在處政上有些衝突,但並不是什麼大事,但李治說的沒錯,李賢處事手段太直了。
或者說,刻意的太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