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俟城下,壕溝越挖越深,已經形成了一條長長的溝渠,朝著伏俟城東南深深的蔓延了過去。
不知道是因為沒到足夠的深度,還是彆的原因,唐軍士卒始終沒有徹底挖通鐵卜加河。
李絢站在哨樓之上,望著城牆上的素和貴。
同樣的,素和貴也站在城牆上看著李絢。
似乎李絢在哨樓上出現一日,素和貴一日都會出現在城頭上,盯著李絢。
隻可惜,他年老體衰,到了晚間就得回去,這才給了一些人玩弄野心的機會。
“王爺,城中的人,真的會對素和貴下手嗎?”蘇寶同站在李絢身側,神色有些遲疑的看著城內。
“自從那日傳信到現在,已經有六日之間了。”李絢抬頭,望向城頭上的天空,輕聲說道:“如今這城中糧草,還有四日便要耗儘了,四日之後,就是那些貴族門閥也不會輕易再施舍錢糧,到那個時候,城中的百姓就該急著想要出城了,生死關頭,就算是再大仇恨也得放一放。”
“王爺,到時城裡的人,真的會放百姓出城嗎?”蘇寶同有些擔憂的看著李絢。
李絢現在做的,就是在用種種手段消耗城中的糧草,將原本應該由大唐攻下城池之後,擔負的糧草消耗全部交給素和貴來負責,素和貴麾下的士卒全部來自城中百姓,如果城中百姓真的餓死多了,那些士卒絕對會反了他的。
但是如果就這麼簡單的放百姓出城,那麼城中的困局自然立解。
可問題是素和貴真的會將城中的百姓放出來嗎?
雖然說百姓一旦出城,糧食的壓力立刻就會傳導到李絢身上,但一旦這些出城,立刻就會影響到城中的軍心。
這是個兩難的問題。
同樣的,對李絢他們來講,突然出城的百姓,一旦接收,立刻就會加大他們的糧食壓力。
這對李絢來講,同樣是個兩難的問題。
“本王問你,我等來這伏俟城究竟是何目的?”李絢看向蘇寶同,神色已經肅然起來。
蘇寶同微微一愣,說道:“拿下伏俟城,解決城中百姓的缺糧之事,然後從城中百姓中征召士卒,攻伐烏海。”
“既然如此,那這個問題,交給你來解決如何?”李絢直接反問。
蘇寶同瞳孔頓時變大,他趕緊惶恐的擺手說道:“王爺取笑了,這等大事如何是屬下能夠解決的。”
李絢平靜的搖頭,看著蘇寶同,認真的說道:“本王沒有開玩笑,若是真的讓你來解決,你有何辦法?想想你的祖父,刑國公,他遇到這樣的問題,會如何解決?”
看李絢認真的模樣,又聽他提到了自己的祖父蘇定方,蘇寶同的臉色雖然依舊有些難看,但卻是平靜了許多。
他略微思索,沉吟著說道:“吐蕃人雖然從伏俟城征走了大量的糧食,但在伏俟城中,依舊還藏有大量的糧食,隻要能將這些糧食全部找出來,就能解決一時的糧食不足……”
“多久?”李絢問的很直接。
蘇寶同臉色難看,有些遲疑的說道:“屬下不知。”
“猜,用的直覺去猜。”李絢直直的盯著蘇寶同,他要看他的戰爭直覺。
蘇寶同略做沉吟,最後皺著眉頭說道:“十日吧。以最低的賑災水準,夠城中百姓十日的糧餉。”
“那麼十日之後呢?”李絢再度緊跟著問道:“你要知道,我軍之後,可沒有任何可供給城中百姓的糧食。”
李絢死死地盯著蘇寶同,蘇寶同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嘴角微微抽搐,他想要說些什麼,但卻始終沒能說出來。
如今的解決之法,有且隻有一個,那就是用軍糧,用軍糧來接濟老百姓。
且不說能夠接濟多久,但這個決斷絕不是蘇寶同能下的。
到時就算他強行想要將糧草送出去,整個大營當中的士卒,也不會有一人協助,甚至會全部阻攔。
整個大營之中,唯一有權決定用軍糧接濟老百姓的,隻有李絢。
但蘇寶同根本就沒法勸說李絢用軍糧去救濟百姓。
因為城中的百姓,到如今為止,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投誠獻降。
更何況,是李絢根本就沒有打算要接納降俘,這本就不在他的有限的選擇之內。
看到蘇寶同徹底沉默了下來,李絢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我等來此,最終的目的是要增強軍力,攻伐烏海,但此地局麵複雜,稍不注意,大軍戰力不僅沒絲毫增加,反而會因此大有折損,故,我等來此,以不失為先。”
看蘇寶同聽的有些迷糊,李絢笑笑,接著說道:“就是你剛才說的,拿下伏俟城,解決全城百姓的糧食問題,然後從全城百姓中征召士卒。若是本王這三點什麼都不做,會有什麼後果。”
“城中糧草耗儘,百姓慘亡。”蘇寶同一句話直接脫口而出。
李絢微微搖頭,說道:“非是如此。”
“我等若什麼都不做,那麼城中糧草耗儘,城中百姓和士卒儘皆餓斃而死,如此,本王雖要承當一些罵名,但大軍前行,就不必再擔心任何來自於吐穀渾的威脅,甚至就連論欽陵的大局謀劃都要破產,這對我朝大局是有利的。”
李絢直直的看著蘇寶同,鄭重的說道:“所以,我們在此,不管做何事,都要以此為先,士卒,糧草,大局,都不能因此而受到損失,吐穀渾人亦隻有日益削弱……不管他們做何種選擇,他們都不能有任何強大的跡象,這是所有一切的前提,你明白嗎?”
蘇寶同重重的點頭,李絢都將話說的這麼明白了,他如何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