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中,皇帝高座,武後垂簾,群臣站立。
吏部尚書李敬玄,上前奏事:“啟奏陛下,桂、廣、交、黔等都督府,多任選土人為官,簡擇不當,臣請自今始,每四年遣五品以上清正官充任使者,並令禦史一同前往,選任官員。”
李絢站在群臣之中,左為鴻臚寺卿劉伯英,右為鴻臚寺少卿楊善,肅然聽政。
今年年初,納州獠人反叛,黔州都督發兵討伐。
戰事雖很快了結,但此事涉及桂、廣、交、黔等都督府任選土人為官的弊政。
吏部斟酌數月,終於有了最終結論。
“可!”李治輕輕點頭,關乎西南穩定,這也不是一件小事。
“喏。”李敬玄微微躬身,然後退回到群臣之間。
李治麵色平靜抬頭,看向眾臣道:“諸卿,還有何事?”
“陛下!”侍禦史狄仁傑從隊列之中站了出來,對著皇帝鄭重拱手。
“狄卿何事奏稟?”李治身體微微坐直,目光落在群臣之中。
尚書省各部五品郎中,在一瞬間全部豎直了耳朵,目光更是全落在了狄仁傑的身上。
隻有左司郎中王本立一臉平靜的站在原地,好像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狂風驟雨。
李治的目光掃在了不遠處的李絢身上,李絢同樣是一臉平靜。
不同的是,王本立是真的一無所知,而李絢卻早已經謀劃好了今日的結局。
“臣彈劾左司郎中王本立囂張跋扈,侮辱群臣,為人奸詐,欺上霸下,請付三法司嚴查。”狄仁傑說完,沉沉躬身,整個大殿之中一片肅然。
王本立頓時如夢初醒,臉脹的通紅,滿是難以置信的看向了狄仁傑。
他是真的不敢相信,這位剛剛上任侍禦史的狄懷英,竟然率先拿他開刀。
李治坐在禦座之上,沉吟許久,他的身後,武後沒有絲毫聲音傳來。
終於,李治開口道:“王卿身為左司郎中,監管吏、戶、禮部諸司政務,行事難免急躁衝動,前日之事,朕亦有聽聞,如此,便罰王卿三個月俸祿。”
李治雖然是在處罰,但實際還是在赦免王本立之罪。
畢竟王本立還算有功,保一保也是可以的,
狄仁傑站立大殿文武之間,抬頭,麵色肅然的看向李治,大聲說道:“陛下,朝廷雖缺乏英才,但並不缺少王本立之輩,陛下何惜如此罪人,以虧大唐律法。陛下若定要赦免其人,請將臣流放荒無之地,以作將來忠貞之鑒。”
狄仁傑直直地看著李治,一句話斬釘截鐵:今日之事,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整個氣勢一往無前,勢不可擋。
李治眉頭已經緊皺,而站在隊列之中的王本立更是已經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這件時候,皇帝根本就沒有將王本立召出,讓他有絲毫辯解的機會。
王本立似乎這一刻也忘了自己該怎麼辯解,仿佛已經被如此作為的狄仁傑給嚇到了。
看著堅持不已的狄仁傑,李治輕歎一聲,最終還是忍不住的搖頭,說道:“狄卿這又是何必呢,傳旨,罷王本立左司郎中之職,貶任勝州長史,即刻上任。”
“陛下英明!”一眾各司郎中率先高呼,其他各級高官隨後稱讚。
王本立原本打的隻有戶部郎中一個人,但幾乎瞬間,就得罪了六部所有的郎中,甚至六部所有的官長都對他沒了好感,現在遇事,根本沒有一個人出來替他求情。
一個都沒有。
尚書左丞崔知溫站在右相戴至德身側,就像是沒有看見一樣,太子李賢更是一臉漠然的站在上方。
王本立雖然是崔知溫的副手,但是他和皇帝的關係,比崔知溫還要更加親近。
有些事情,其他人不知曉,崔知溫還是清楚的。
現在這個時候,讓王本立如此退出朝堂未必不是一件壞事。
大殿之中,自然也有一些疑惑不甘的人,他們的眼角餘光,不由得落到了李絢身上。
這件事,狄仁傑的彈劾本就在預料之中,甚至他們還暗中推動。
這裡麵,本也應該有李絢的彈劾,但偏偏南昌王一無所動。
不止如此,皇帝的反應也讓很多人出乎意外。
在此之前,不知道有多少禦史彈劾過王本立,但一無所成。
現在狄仁傑一彈劾,哪怕是在他們預計當中的再加上李絢,這種彈劾也並不易成。
但現在,僅僅是狄仁傑彈劾,李絢根本沒有出麵,而且皇帝也不過是遲疑片刻,就輕而易舉的罷黜了王本立。
一切順利的不像樣子,他們原本還想好好的看狄仁傑、南昌王和皇帝對撞,但最後卻什麼都沒有。
李治坐在高台上,看著狄仁傑,說道:“吏部儘快選出新任左司郎中的候選名單,在此期間,狄卿負責監管戶部運糧事宜,務必保證糧草及早運往西北道前線。”
狄仁傑微微發愣,隨即就立刻拱手道:“臣領旨。”
裴炎,武承嗣,元萬頃,範履冰等人,全部同時發愣。
左司郎中職位雖然空了出來,但是左司郎中的職權,卻被狄仁傑拿走了一半。
但他們卻偏偏沒法說什麼,因為這本身就是臨時職位,誰要反對,那就是盯上了左司郎中的位置。
這裡麵的算計立刻就會徹底暴露在朝野官員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