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西,金光門外。
一輛馬車緩慢的從城門而出,李絢騎馬緊跟在馬車側畔。
身邊跟著秦明,來遂,狄仁傑三人,他們今日來送彆李絢。
前方,一隊千牛衛,一隊金吾衛,手持長槊,分列左右,緩慢的向前而行。
一眾人護衛著中央的馬車,一路北行來到渭水之畔。
河上停靠著三艘巨大的官船,上麵站立著上百名軍中護衛,還有大量的糧草,軍械和工匠。
李絢這趟回長安,除了參加了幾次禦前會議,他還同時從工部請調了大量的工匠和軍械。
皇帝說讓他當這個西北王,但這個西北王,他得自己親手打下來。
西北可不隻有吐蕃和吐穀渾,還有無數的驕兵悍將,要讓他們都臣服,可沒有那麼容易。
……
馬車停下,車簾掀開。
一輛木製嬰兒車先被推了下來,緊跟著,劉瑾瑜抱著包裹的厚厚實實的小霞娘,從車裡走了下來,然後將她放進嬰兒車裡。
看著外麵新奇的世界,小霞娘難得的沒有哭鬨,隻是好奇的伸出手,睜著眼睛,懵懂抓向四周的一切。
“咿咿!”李絢低下身,伸出手撥弄了一下小霞娘的手指。
小丫頭立刻瞪圓了眼睛,揮舞著手臂,跟著“咿咿呀呀”的叫了起來。
李絢開心的笑著抬頭,看向對麵的劉瑾瑜。
劉瑾瑜同樣在看向李絢,她的眼裡全是李絢的影子。
滿是不舍。
“好了,就到這裡吧。”李絢溫和的笑笑,儘量不讓離愁彆緒顯露出來,拍拍自家娘子的手臂,輕聲說道:“現在九月中,按陛下的意思,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為夫十二月初就回來了,來去不過兩個半月時間……等到了明年,天氣暖和些的時候,你就帶著霞娘一起到洮州祭祖,為夫也可以趁機去住上兩天。”
洮州是洮河道行軍元帥府的所在,劉瑾瑜不能去前線新州,李絢倒是可以自己回洮州。
洮州隴西李氏祖地所在,劉瑾瑜前去祭拜,名義上沒有任何問題。
隻要提前和宗正寺一聲,李絢就可以看看,朝中究竟會有誰跳出來。
“郎君保重,前途艱險,務必小心,千萬記得家中還有三娘和霞兒,以及母妃。”劉瑾瑜說到這裡,突然停了。
她的語氣帶著一絲輕微的哽咽,一點淚花已經在眼眶之中悄悄的浮現。
最後,劉瑾瑜鄭重的說道:“郎君放心,家中一切,三娘都會照顧好的,等著郎君回來。”
李絢下意識的拉住劉瑾瑜的手,低聲說道:“不用擔心,為夫在前線行事會多加思量的……況且,為夫每隔五日就會寫一封信送回來,讓你知道前線的情況,隻要你不嫌煩就行。”
皇帝依舊讓李絢每五日一封信件送回長安,從最初開始,就沒有停過。
李絢自然樂得照辦,他也可以同時夾帶一些私貨回家。
“嗯!”劉瑾瑜收拾心緒,然後將一封信遞給李絢,輕聲道:“這是家中給祖父的一封信,信裡都是家事,郎君幫忙帶過去吧。”
“好!”李絢收起信件,然後轉頭看向秦明,沉聲說道:“以後開化坊那邊,你多照看著點。”
“放心。”秦明嘿嘿一笑,說道:“開化坊都是王族,誰敢胡來我就殺誰。”
“嗯!”李絢點頭,心中雖然閃過無數複雜的念頭,但轉眼就被壓了起來。
隻要李治還活著,那麼他家中就穩住泰山,隻要小心長安的那些小鬼們彆胡來就行了,這些人,秦明還壓得住。
李絢轉頭看向狄仁傑說道:“前線的軍糧運送,就勞煩狄兄多盯著一些了。”
“王爺放心,這是懷英份內之責。”狄仁傑認真的點頭。
如今昭陵縱火案暫時告一段落,他正好可以將重心放在戶部糧草轉運上。
誰都知道,地方官吏在糧草之事上的貪腐很重,足夠他大展身手了。
“兵部的軍情,就麻煩來兄多多看顧了。”李絢回過頭看向來遂。
“不必客氣,王爺放心,吐穀渾來的戰報會第一時間送到平原郡公的手裡,然後送進宮裡。”來遂拱手笑笑,然後感慨說道:“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和王爺在戰場上共同馳騁?”
“還是不要的好,戰場刀劍無眼……”李絢話說到一半,看到劉瑾瑜臉上擔憂之色又起,趕緊轉口道:“隻要不衝在最前沿,必然安全無虞。”
劉瑾瑜臉上的擔憂這才消減了很多,但依舊緊緊的看著李絢。
李絢抬頭看了看天色,肅然說道:“好了,天時不早了,也該走了。”
李絢的目光落在搖籃裡的霞娘身上,輕輕貼了貼她的臉,有些硬的胡須紮的小霞娘一陣的不滿。
“咿咿呀呀”的叫聲中,李絢深深的看著劉瑾瑜,認真的說道:“娘子,保重自己。”
“嗯!郎君保重!”劉瑾瑜認真的點頭,然後看著李絢轉身上了一旁的大船。
站在船首,看著下麵盯著自己的妻子,李絢右手輕擺。
在劉瑾瑜注目的視線中,官船開始緩緩啟動。
……
李絢一直默默站在船頭,一直看著劉瑾瑜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才不舍的收回目光。
他能想象得到,當自己的身影徹底消失之後,三娘怕是會忍不住的哭泣起來。
一時間心中無限情緒湧上心頭……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在李絢身後響起。
李絢下意識的回身,一名穿著灰色袈裟、手撚佛珠的僧侶,和一名穿著青色道袍、後背長劍的道士站在身後。
李絢隨即拱手稱呼道:“惠日大師,紫陽真人。”
“王爺!”手撚佛珠的惠日,合十還禮,然後說道:“今日離彆,他日相聚,人生長遠,還請王爺勿做一時之憂。”
“多謝大師關心,此番西行,路途艱險,招待不周,還請大師體諒。”李絢笑笑,之前的離愁彆緒瞬間被壓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