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之下,冷風吹麵。
獨孤重心頭的火熱沒有絲毫減弱,他壓抑著興奮,認真拱手對著李絢道:“多謝王爺指點。”
這個時候,李絢卻突然輕歎一聲,搖頭道:“若是令尊在此,他必定不會如此開心。”
“為何?”獨孤重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這件案子,本王已經看過兵部的公文,裡麵寫了很多,但基本上沒多少可以指摘的地方,雖也能看出不少蹊蹺,但真正能拿到的實證很少,即便是本王,想做什麼,也都不容易。”李絢深深的看了獨孤重一眼。
獨孤重頓時悚然一驚,李絢這話,說明他真的曾經想過要彈劾獨孤家。
“令尊的手段高明,讓彆人想做什麼都困難重重。”
稍微停頓,李絢麵色肅然的看著獨孤重,沉聲說道:“獨孤世兄,你想想,就連本王一時之間就抓不到破綻,更彆說是一個監察禦史,彈劾的還是一州都督,哪怕後麵是太子,怕也一樣不容易。”
獨孤重的呼吸已然沉重了起來。
“這件事情,沒有對敦煌的實情有足夠了解的人,恐怕很難找出其中的破綻……一般人遇到這種事情,恐怕甚至都不會多看幾眼,遙遙沙漠,想要探究,如何容易。”李絢忍不住的搖頭。
他看著獨孤重,輕聲說道:“本王雖不知道令尊在暗地裡究竟做了多少手段,但想來,就是本王,就是太子,想要弄清楚這裡麵的真相,也需要相當一段時間,那麼太子究竟是怎麼查的,是誰幫他查的,才讓他在短時間內就弄清了真相,這中間有什麼變了。”
“是相王,相王回京了。”獨孤重如何還不明白這其中的問題。
“要麼是相王身邊有太子的人,要麼就是有人故意將消息透露給太子。”李絢輕輕的拍了拍獨孤重的肩膀,輕聲說道:“很不湊巧,獨孤家成了那個被利用的棋子。”
“誰?”獨孤重頓時緊緊的咬起了牙。
“獨孤家搭上相王,誰最不高興?”李絢問的直接到都有些野蠻。
“竇家。”獨孤重果斷的給出了答案。
“竇家的心胸比世兄想的還要寬厚。”李絢微微要退,說道:“皇祖母雖然過世的早,但皇祖父為人風流,身邊的女子也不是一個兩個,這種事情在當時不算什麼事,如今到了親王宅邸更加不叫什麼事了。
竇家雖然不滿,但不至於動手,而且他們也未必願意現在這個時候動手。”
李旦剛剛大婚,就曝出敦煌大軍的內部問題,即便李旦與此事無關,也難免要受到了皇帝的責難。
竇家不會那麼冒失的。
“哪是誰?”孤獨重有些不明白了。
“一個能夠有把握掌控住事態的人,一個對這件事情的內情比任何人知道的都要深的人,一個想要借機對太子下手的人,這樣的人應該不多才對。”李絢抬起頭,看向獨孤重。
“明崇儼!”獨孤重聲音壓的很低,李絢說的這麼清楚了,他怎麼可能還看不明白。
以陳家子的事情作為由頭,以獨孤家作為誘餌,引誘太子入彀,打擊不聽話的獨孤家,還能在最後將一切掌控在手裡的,隻有明崇儼。
關鍵是,明崇儼是整個事件當中,除了獨孤家以外,對這件事情的內情掌握第二多的人。
“放棄敦煌吧,隻有回到京城,獨孤家的力量才能最大程度的發揮出來。”李絢輕歎一聲,抬起頭,看向整個長安城的夜空,喃喃的說道:“邊地,太容易被長安人遺忘了。”
獨孤重麵色凝重,對於李絢的提議,這一次,他有些猶疑的說道:“此事,在下還需要請教家裡。”
李絢平靜的點頭,然後說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情,青海國王慕容諾曷缽,如今正在試圖和達延芒結波聯係,希望能保證商隊順利的從青海湖一直到西域。
“南絲綢之路。”獨孤重竟然瞬間就猜到了李絢究竟在說什麼。
青海境內,本就是南絲綢之路的通道,隻不過因為多年戰事,南絲綢之路已經斷絕。
如果能重新打通西吐穀渾,那麼南絲綢之路,就可以開了。
一旦南絲綢之路打開,北絲綢之路自然會受到影響。
“這些東西,本王隻是聽到一些風聲,未必一定是真的。”稍作停頓,李絢說道:“不過青西盆地的位置低於東南,高原瘴的影響極小,再加上青海鹽礦和昆侖山玉礦的開采,那邊必然興旺起來,隻要明年贏了吐蕃,西域的人也會過去……”
“南絲綢之路就通了。”獨孤重立刻就明白,李絢說的南絲綢之路的事情,絕對是真的。
一旦大唐打贏吐蕃,那麼達延芒結波絕對不敢拒絕慕容諾曷缽的要求。
其實與其說是慕容諾曷缽在要求,倒不如說真正在要求的是朝廷,是天後。
“在外邊,有外邊的好處,起碼不用擔心中樞的權力鬥爭,一旦回到長安,你應該知道,最不會少的是什麼。”
權力鬥爭,甚至是奪嫡之爭。
“獨孤家必然要回來的,我們已經下注了。”獨孤重的神色肅然起來。
李絢微微點頭,心裡卻有些凝重。
李顯奪嫡的心思並不明顯,畢竟李賢雖然和武後有些矛盾,但他的身體比孝敬皇帝李弘要好的多。
即便是再悲觀的人,恐怕也想不到,李賢會在兩三年後就被廢掉。
李顯上台太倉促,皇帝給他留下的時間太短,他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去培養自己的心腹。
他能夠用的,都是李治為他留下的人,而這些人當中有太多武後的人了。
所以,要讓李旦和李賢先一步鬥起來,如此,李顯才會醒悟過來。
……
冷風開始逐漸的重了起來,好在相王府一切準備的十分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