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後院,宜春殿前。
皇帝側身看向李絢,似是隨意的問道:“此次用天後名義,二十七郎,你沒有意見吧?”
以舒心開頭,醫藥為主,最後用產鉗收尾,足夠寫一篇《產經》。
光是這一本書,足夠帶來巨大聲望。
但這一切全部都是李絢的功勞,皇帝一句話就將他的名字從這件事上全部都抹掉了。
換作任何一個人,心中都會有無比的不滿。
武後也在同一時間看向李絢,似笑非笑。
李絢根本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搖頭,認真的拱手道:“臣知隻有如此,才能最快對大唐有利……而且臣之事,陛下和天後知曉,便已經足夠。”
李絢需要功勞,但能給他功勞的是皇帝和武後,不是百姓。
他不是那種沽名釣譽的人,隻要能讓他拿到實利,可比什麼萬家生佛的虛名要強的多。
再說,以皇帝的為人,根本不會讓他吃虧,甚至會給他渾厚無比的獎賞。
不隻是一個邊州都督,甚至於在李治死前,給他一個顧命輔政的宰相之位。
這些都需要皇帝在李絢身上,看到無比的忠誠。
而對李絢來講,此事還能獲得武後的信任,尤其能讓她放下對自己的戒心,這同樣非常重要。
至於此事會給武後帶來的巨大聲望,李絢並不在意。
武後本就擁有太多威望,現在這個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更何況,像這種東西,在民間發酵起來,需要的時間太長太長。
難產,哪怕放眼整個大唐,一年才有幾個。
產鉗的威望深入民心,很可能需要不隻是一年兩年,而是幾十年上百年的時間。
那個時間,足夠李絢將武後掀翻,將一切重新奪回來,然後冠上自己的名字了。
甚至或許,他還會將這個功勞冠上劉瑾瑜的名字。
這種東西,更適合名留史冊,而不是其他。
真正得益的百姓,最後感恩一時,用不多久就會忘卻。
而且,他們更多的感恩的是東西,而不是人。
說實話,現在又有誰還記得最初發明這東西的人是誰?
哪怕是女子怕也說不出來。
生活的磨礪,會磨平所有的感恩。
……
李治看著神色依舊平靜的李絢,臉上帶出無比的滿意之色,轉頭看向武後說道:“如何,朕就知道二十七郎知曉輕重的。”
武後笑笑,眼底深處卻帶出一絲詫異。
真正對名望不追求的人,追求的,才更多。
“二十七郎,你真的不想在這份東西上,帶上你自己的名字?”武後輕笑間,眼神死死的盯住李絢。
李絢認真搖頭,拱手輕聲道:“天後,若是臣真的想要用它做什麼,恐怕早就已經做了,而不會一直藏著……此種之事,終究奪鬼神太多,陛下和天後命格至高至貴,鬼神不敢輕易犯之,此事由天後出麵乃是最佳。”
武後微微一等,隨即緩緩的點頭道:“不錯,確是如此。”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能看的出來,李絢在這件事情上的顧慮很重,不然這東西他早就拿出來了。
現在能將其頒行天下,又不用擔負什麼,何樂而不為。
皇帝和武後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李絢是真的不在意這個名頭被武後拿走。
李治笑笑,說道:“放心,朕不會真奪了你的名字的,此事以天後領銜,尚藥局太醫院附之,你這個尚藥奉禦也要費點心。”
尚藥奉禦,李絢微微一愣。
“你不會將這件事忘了吧?”李治一眼就看明白李絢愕然緣由。
皇帝為了應對高原瘴,曾經下旨讓李絢複領尚藥奉禦之職,他還真忘了此事。
李絢趕緊拱手道:“臣曆來隻知道做事,對於這些東西,實在有些……”
李治微微一頓,隨即點頭歎道:“的確如此,能夠像你這樣,用心做事的人,的確不多了。”
“這是臣當為之事,能得陛下讚許,便是臣一生之幸。”李絢認真的躬身。
李治微微擺手,神色感慨。
韓王李元嘉側頭看了霍王李元規一眼。
李元規平靜的搖搖頭。
他當年要是有這份機靈,如今也不會在一個定州刺史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幾年了。
……
宜春殿內,太子妃的叫聲突然就大了起來。
李賢忍不住的在後院來回的跺來跺去。
補炁丸已經送進半個時辰了,時間眼看著就要到子時。
皇帝也忍不住的站了起來,其他人更是坐不住,幾乎全都站了起來。
李治的目光不時的落在了產鉗之上。
太子妃生產已經兩個時辰過去了,但還沒有順利生產,便是他也有些急躁了。
李絢站在一旁,神色反而平靜許多。
李治恰好看到這一幕,直接問道:“二十七郎?”
“還有一刻鐘。”李絢微微躬身,認真的看向李治說道:“陛下,安心。”
李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即苦笑說道:“朕上一回如此,還是弘兒出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