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非川,大非嶺。
青草艾艾,一片生機,
三座占地極廣的營寨從東北到西南,綿延到遠處瑪積雪山山口。
旌旗林立,溝壑環繞,無數士卒持戈操練,殺聲震天。
遠處,一群黑衣黑甲的士卒,護衛著上百輛糧車從東麵的道路上,緩緩而來。
十匹戰馬從營寨當中疾奔而出,為首的,赫然一身戎裝,身體筆直的監察禦史婁師德。
糧車最前方,同樣一身黑衣黑甲的李絢,眉頭一挑,神色瞬間溫和下來。
滿臉興奮的婁師德騎馬奔到李絢眼前,翻身下馬,對李絢拱手道:“末將見過王爺,大帥讓末將來迎接王爺。”
“末將?”李絢翻身下馬,詫異的問道:“婁禦史轉為武職了?”
“朝散大夫,左衛司馬婁師德見過王爺。”說著,婁師德對著李絢沉重躬身。
朝散大夫,從五品,左衛司馬,從六品下。
婁師德之前任監察禦史,正八品上,如今調動,可謂超擢。
“婁司馬請起。”李絢皺著眉頭抬頭,隨後問道:“這件事情朝中……”
“是宗仁自請,大帥推薦,陛下允許。”婁師德再度微微躬身。
李絢笑了,親自將婁師德扶起,同時說道:“這朝散大夫之職,怕是陛下為司馬投筆從戎,感到欣喜,從而賜下,司馬可千萬不要辜負陛下的信重啊!”
“陛下隆恩厚賜,宗仁永記在心。”婁師德再度認真躬身。
李絢滿意的點點頭,說道:“走吧,軍中這糧,怕是等急了吧?”
“是的。”婁師德直起身,領著李絢朝營寨走去,同時說道:“從月初開始,送至軍前的糧草就開始晚到,一開始是三兩天,到後來便是十天半個月,若非軍中還有存糧,恐怕早支撐不下去了。”
李絢麵色肅然的點點頭,道:“今年的旱情雖然不重,但想要讓百姓多支援軍前亦是不太可能。”
“好在益州的糧到了。”婁師德帶著李絢,直接走進了營門,後麵有軍中糧官帶著糧車進入中軍糧倉之中。
如今的中軍有一萬人。
烏海有王孝傑的五千左衛,苦海有黑齒常之的五千右領軍衛。
山中長水關有李多祚五千右領軍衛,山腳前營有李謹行親率的五千右領軍衛。
中軍大營有五千左衛,五千右屯衛。
後軍大營有五千右屯衛。
另外還有曲溝的四千右驍衛吐穀渾騎兵,以及在沙珠玉河安營的六千突厥兵。
再加上李絢麾下的三千右衛騎兵,三千州兵,負責轉運糧草的五千左衛揚州兵,山中的兩千蜀地山地兵。
一共五萬八千人。
除了李絢麾下的三千州兵以外,其他的兵力糧草原本都由地方轉運。
後勤壓力之重一望可知。
這還沒有算戰馬。
婁師德領著李絢前往中軍大帳,同時說道:“誰都沒有料到,此番軍糧危機來的這麼快,如果不是王爺及時調來蜀中軍糧,恐怕烏海王孝傑中郎將那裡,就要撤軍了。”
“蜀中天府之國,此番旱情並沒有波及到蜀中,所以糧草之事,運來並不是問題。”
李絢看著兩側的軍將掀開帳簾,然後看向中軍正座上的劉審禮,肅然拱手道:“末將李絢,見過總管。”
“南昌王請起。”劉審禮微微抬手,然後問道:“此番蜀中軍糧,多長時間能運來一次?”
“七日一次,一次五十萬斤,足夠大軍此戰所需。”李絢認真拱手。
帳中眾人同時鬆了口氣,這一次的軍糧壓力,的確將他們折騰的夠嗆。
畢竟在此之前,誰也沒有料到糧食問題,竟然這麼嚴重。
“原本預計各地的糧倉足夠支撐到大戰結束,誰能想到,沿途各地的糧倉都有或多或少的不足,累加起來,才導致前線緊急。”
劉審禮擺擺手,說道:“陛下不知道下令砍了多少人頭,但對前線情況依舊解決不多,好在王爺趕來了。”
李絢直起身,看向劉審禮說道:“那麼今年的旱情處置也比之前預計要麻煩的多?”
“的確如此,南方運到長安的糧食,不少都被截留了下來,運到西北的也越來越少。”劉審禮伸手,道:“王爺請坐。”
“多謝大帥。”李絢麵帶擔憂的在一側坐了下來,然後看向劉審禮問道:“大帥,那戰後?”
“戰後再說戰後的事吧,先說眼前吧。”劉審禮擺擺手,將李絢的話截了下來。
李絢點點頭,說道:“是!”
“說到軍前。”劉審禮神色肅然起來,看向帳內的眾人。
此刻帳中,劉審禮坐在中央帥位上。
左側上首是右領軍衛大將軍李謹行,李謹行下首是李絢。
右側上首是左衛將軍蕭嗣業,下首是檢校右驍衛將軍史暕。
此番西征各路大將都在此處。
今日便是軍中數月以來,最全的一次軍中高層會議。
“此番南昌王及時調送糧草,軍前壓力減輕,之後的撤軍計劃也可以不用那麼倉促,不用再擔心被論欽陵看破虛實,反倒可以趁機算計論欽陵一手。”劉審禮淡淡笑笑。
此番大軍戰略,決戰之地選在了大非川。
劉審禮駐守大營之中,悄無聲息的將整個大營改造成了一座殺戮堡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