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洛陽。
暴雨如注。
乾陽殿中,李治看了一眼外麵的暴雨,目光輕輕的落在裴炎身上。
“裴卿,刑部最近的事情出的不少,已經有兩名郎中被禦史彈劾,朕不要希望看到刑部八位郎中全部被貶職。”李治輕輕的將奏章放在了禦案左角,身體微微前傾,語氣淡然。
“是臣有罪,未能及時察覺屬下之錯。”裴炎認真拱手,麵色羞愧。
“人為聖賢,孰能無過。”李治輕輕定調,然後說道:“有些人,在刑部待的時間太久了,自然會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妄念。”
“是臣處置不當。”裴炎低頭,神色間憂色更重。
“這些人交大理寺依律處置,其他人,該發放到外地州縣的,發放到外地州縣,刑部也該有新人進來了。”李治抬頭,深深的看了裴炎一眼。
裴炎嘴角一抽,立刻拱手:“喏!”
“刑部的事情,太子處理的不錯,他現在是在忙戶部的事情,對吧?”李治側身看向左側。
元萬頃站了出來,拱手道:“稟陛下,太子最近幾個月,查出一大批隱田之事,打算在陛下大壽之時,將查出的隱田名冊呈送陛下。”
李治輕輕搖頭,說道:“這雖然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分寸……算了,畢竟是二郎的一片心意,朕接受便好。”
說到這裡,李治臉色陰沉的說道:“另外,朕也想看看,二郎究竟查出了多少隱田之事,他竟然有信心當成朕的壽誕賀禮。”
能讓李賢當成了皇帝壽禮的,怕這個隱田數目,不得在幾十萬畝,甚至幾百萬畝以上。
這個數可就重了。
“陛下。”武後坐在一旁,笑著安撫道:“這天下田畝之事,本就是如此,世家豪族,地方官吏,侵占良田日夜不停,誰也是防不住的,每隔一段時間,查上一批,然後直接斬首便是。”
“皇後所言極是。”李治點點頭,說道:“還有那些地方官吏,該斬首的也斬首一批……元卿,告訴禦史台,地方錄事,功曹,主簿之行,事後也要斬上一批,這些人,很不儘力啊!”
“陛下,臣妾總覺得,地方監察官員的權力受限太大。”武後皺了皺眉頭,說道:“是否要改良一二。”
李治微微點頭,說道:“皇後的想法,朕也讚同,但此事非是易於,一旦輕動,恐怕整個朝堂都要動蕩起來,此事即便是要行,也需要找過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方,不能夠過於操切。”
整個天下官僚體係的抵定,本就是皇室,世家,無數朝臣數十年來相互博弈妥協的結果。
尤其是監察體係,代表著整個皇室對天下世家的控製。
一旦有所變化,那麼立刻就會遭到天下世家的反彈。
這種事,不是隨便說說想動,就能動得了的。
“是!”武後點點頭,愧疚的說道:“是臣妾過於急切了。”
李治抬頭,看向乾陽殿外的瓢潑大雨,輕聲說道:“今年,就連這北方雨水比平常好節氣的年份還要多上許多,南方的雨水就更多了。”
“三郎最近和都水監,將作監,還有工部諸司,在洛州前後忙碌,整個洛陽並沒有遭受到太大的災害。”武後安慰的說了一句,也打斷了李治原本的想法。
李治輕輕笑笑,然後說道:“讓太史局多勞累一些,朕想知道,這雨,今夏還有多少,秋稅之事,千萬不能耽擱。”
“北方應該沒有大礙,各地河湖池塘,這兩年本就乾涸,如此補充之下,雖有危害,但也不大,反而是南方,一些受災嚴重的地方需要減免賦稅。”武後擔憂的看向李治。
李治微微擺手,說道:“倒也還好,南方即便是受災,附近的各州的救治,還有糧餉也能夠運送到位,不過得是派個人去南方巡查,各州若有懈怠,先斬後奏。”
“讓彭城郡公去吧。”武後沒有猶豫,直接說道:“彭城郡公是徐州人,從徐州到揚州,正好可以視察運河,然後進江南查察災情,撫恤百姓。”
“好,以彭城郡公為江南道黜置大使,代朕查察江南道各州,還有運河,淮河兩岸各州縣賑災救災之事,可便宜行事,先斬後奏。”李治果斷的作出了決定。
“喏!”一側的帷帳之後,一名舍人已經站了起來,然後快速的提筆。
聖旨迅速的送到了中書門下。
說完此事,李治抬頭,看向裴炎,問道:“刑部諸司,還是沒有明卿的下落?”
“回陛下。”裴炎略微沉吟,說道:“有一點痕跡,世隱真人離開洛陽之後,似乎北上了。”
“北上?”李治眉頭皺了起來,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看向武後,認真的問道:“今年突厥災情如何?”
大唐有旱,突厥一樣有旱。
大唐有澇,突厥雨水一樣很多。
“突厥一些往年水分少的地方,到沒有什麼事情,雨水過後,草長鶯飛,但一切往年雨水充沛的地方,這個時候也會有一些麻煩,一些水湖形成沼澤,出入難行,更彆說是放牧了。”
稍微停頓,武後說道:“大雨對突厥雖有影響,但影響多是占據肥美之地的大部落,一旦有事,他們會去侵犯其他小部族。”
“這不是好事。”李治果斷的搖頭,說道:“派人時刻盯著,一旦草原部落力量過於集中,就令平陽郡公塞外巡查。”
“是!”武後點頭,隨即又問道:“陛下是覺得明世隱是去了突厥查看情況。”
“或許吧。”李治微微的搖頭,隨後歎息說道:“就算是他悄然去了突厥,也應當有消息才對,朕現在更擔心,是有人在故布疑陣,耽誤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