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渭河岸邊,秋風蕭瑟。
一身黑衣黑甲的李絢騎馬停在渭南驛,身後兩百名千牛衛緊緊相隨,神色淡漠。
“王爺,是否要通知家裡?”李竹上前,拱手請命。
李絢臉色平靜的搖頭,說道:“先去洛陽,見到陛下和天後之後,消息自然就會傳到長安,沒必要現在去做。”
李絢側身看向身後眾人,說道:“走吧,今晚就趕到東都。”
“喏!”一眾千牛衛沒有絲毫遲疑的拱手,下一刻,兩百千牛衛騎兵已經再度向東疾行。
這兩百千牛衛,有一百人其實是從洛陽到昌州千牛衛,剩下的一百,才是李絢的人。
駿馬奔馳,李絢的目光落在了遠處視線之外的洛陽。
皇帝是擔心他不受控製,即便李絢和李賢的關係已經無比疏遠,但為了避免發生意外,還是調了一百千牛衛親往。
不過說起來這也沒有什麼。
論欽陵在六月份的時候,派了兩千光軍潛入到了昌州,原本打算等到八月長安出事之後,再行調動,但可惜變故太快了。
李絢出乎意外的用一場大火燒了昌都。
李治出乎意外的,提前動了李賢。
論欽陵的那兩千光軍如今潛伏在瑪積雪山,進進不得,退退不得,隻能等待時機。
然而論欽陵根本不知道,那兩千光軍的通訊渠道已經徹底被李絢掌控。
在昌州用飛鷹傳信,不被李絢發現才怪。
李絢原本打算在同仁和夏河之間的群山裡,悄無聲息解決掉這批吐蕃光軍的,但是現在,他突然被叫回京。
這批光軍,突然就成了李絢手中應對朝中意外變故的後手。
雖然李絢有信心,但如今的混亂局麵上,誰也不知道一個失誤,究竟會死多少人。
如果真的有什麼變故牽連到他,這批光軍的突然出現,立刻就能為他贏得轉機。
……
戰馬在長安到洛陽的山道上疾馳,李絢的目光落在兩側豐盛的田地之間。
無數的百姓正在田間收割。
秋收已至,百姓豐收。
即便四野有稅吏在來回奔走,但依舊能夠看到百姓臉上的笑容。
李絢下意識的將馬速放慢,儘可能將更多豐收的小麥收入視線。
許久之後,他輕歎一聲,用力一甩馬鞭,朝著洛陽極速而去,身後的千牛衛緊緊相隨。
馬蹄奔馳,幾個時辰之後,他們已經來到了洛陽。
洛陽定鼎門。
李竹上前將令牌呈上,門口的守衛立刻清開了一條道路。
下一刻,兩百千牛衛已經直衝而入,直接進入了城中馳道。
四周的百姓立刻散開。
李絢回頭,就看到了城樓之上,信旗飄揚。
李絢返回洛陽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已經向皇宮傳去。
回過神,極速奔馳的同時,李絢的目光落在長街上臉色平常的洛陽百姓身上。
東都的子民都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著李絢。
仿佛太子被廢,對他們並沒有多少影響。
繼續向前,越是接近皇宮,百姓臉上的笑容就越少。
李絢頓時想起,越是接近皇宮,居住在這裡的達官貴人就越多,即便是偶有小老百姓,也和達官貴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太子謀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和什麼人牽扯到關係。
李絢望向東宮的方向,雖然他一路從昌州疾返而歸,但路上聽到的消息也不在少數。
李賢的太子仆鄭肅,太子左衛率錄事參軍蘇愧,右監門率府騎曹參軍方誠,等等一共一十三名東宮屬官,已經全部自縊身亡。
這還沒有算上原本打算要自殺的皇甫公義,被自己親生父親,叔父和堂兄殺死並斬首的高岐。
此外,還有更多其他連名字都不值得被人知道的人,全都死的悄無聲息。
李絢粗略估計,李賢的這一場風波,從上到下,被殺,被貶,被流放的朝中官員,起碼會有上千人。
也怪不朝中那麼多人會惴惴不安。
好在還沒有牽涉到任何一位宰相。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太子中舍人薛曜的父親,正諫大夫、同中書門下三品,薛元超。
……
“陛下有旨,召南昌王絢即刻見駕。”青衣內侍高聲在承天門下呼喊。
無數內外群臣,內侍,守衛的目光全部落在門下一身黑衣黑甲,風塵仆仆的李絢的身上。
“臣南昌王絢領旨謝恩。”李絢認真的拱手,然後邁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