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王府書房之中,一副橫長的北疆地圖掛在牆壁上。
從長安洛陽往北,安東,幽州,安北,單於,陝北,甘涼,沙肅,乃至於西突厥,無所不包。
無數條細線從邊疆連到長安,仿佛一根根血管一樣。
長安就是心臟。
李絢此刻坐在橫幅之下,目光微皺,輕聲自語道:“為何明知道事難有成,可杜家偏偏要推杜鵬舉呢?”
“當然是有可圖。”劉瑾瑜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一身紫色襦裙包裹著豐腴的身子。
劉瑾瑜有些好笑的走了進來,看了李絢一眼嬌嗔說道:“夫君怎麼忘了,杜家以商事立足,商隊西達波斯,北至漠北,東去新羅倭國,南下占城真臘,若是能尚公主,其中得利豈止非凡。”
李絢伸手摟住走到跟前的劉瑾瑜,搖搖頭說道:“這樣的事情,杜家已經做過一回了,但已經連累的整個家族數十年來都無人為相,他們怎麼會忘了教訓……而且是在明明沒有多少機會的情況下強行為之,除非有什麼迫不得已的事……”
李絢轉過身,看向上方的地圖。
所有的細線從邊疆連到長安,就像一根根血管從手足連到心臟一樣,但反過來,也可以從長安連到邊疆。
反過來說,就是從心臟連到手足。
心臟?杜家?
“娘子剛才說,杜家的生意做的很大,那麼和趙郡李氏,清河崔氏,還有範陽盧氏之間,是否也有牽連?”李絢的目光凝聚,低聲說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有關聯是必然的,但夫君想的……不會吧?”劉瑾瑜有些詫異的抬頭。
她當然知道李絢在說什麼,李絢最近一直在忙的也是這件事情。
“娘子應該知道,在吳越,有個吳越商盟,統管吳越所有商事,在吳越之地任職的官員,都有機會獲得商盟的分成。”
李絢目光落在河北,幽州並州燕州,輕聲說道:“河北廣大,那麼在河北必然有著類似的商盟。”
“以範陽盧氏,趙郡李氏和清河崔氏核心的商盟。”劉瑾瑜麵色凝重起來。
“對內勾連大小世家,對外以河北之地作為底牌,和其他世家進行交易。”
李絢目光落在長安,輕聲說道:“如今長安諸多世家當中,屬京兆杜氏的局麵最為局促,所以難免會加強和河北之地的勾連,一旦河北出事,可就會反過來影響杜氏。”
“那得河北的事足夠大。”劉瑾瑜的眼神已經越發的肅重起來。
她當年幫助劉仁軌處理朝政,很多事情都曾經處理過。
隻不過在那個時候,她大多用心在細節,對於大局看的不夠。
但到了眼下這個年紀,尤其是在李絢的影響下,她對大局的認識比以往要強很多。
“都已經外通突厥了,還有什麼事不大的。”李絢看向劉瑾瑜,輕聲說道:“娘子剛才都說了,杜家的商隊甚至可以抵達漠北……我們都知道,靠大軍的保護是賺不了大錢的,所以在抵達安北都護府之後,脫離安北都護府的保護和突厥人私下交易,才能獲得最大的收益,而最近幾年,突厥人最急迫需要的就是刀劍弓弩。”
“但會很貴。”劉瑾瑜抬頭看向李絢,擔憂的說道:“夫君在西北和吐蕃征戰,朝中的兵刃和糧草大多都送到了西北。”
“不要小看世家的力量。”李絢目光微眯,輕聲說道:“他們的家族當中囤積了足夠多的工匠,如果他們真的要做什麼,恐怕其他人很難察覺,而且越是貴,他們就越興奮。”
劉瑾瑜沉默了下來,低聲說道:“但就算賺一筆又如何,一旦草原大戰,持續的後路就斷了。”
“這話有些偏頗。”李絢微微搖頭,說道:“首先,突厥戰事是突厥和大唐之間的事情,杜家根本管不了。
所以就算是他們什麼都不做,大唐和突厥的戰事也依舊會打響,至於影響大局,杜家沒有能夠影響大局的能力。”
稍微停頓,李絢補充說道:“如果杜家真的有影響大局的能力,那麼他們就有足夠造反的能力,這種家族是陛下和天後最為忌憚的,所以杜家即便是做了些事情,但對大局的破壞依舊有限。”
“但他們被人抓住了把柄。”劉瑾瑜擔憂的看向李絢,這才是杜家為什麼非要強行推杜鵬舉做駙馬的原因。
“如果有了公主的庇佑,杜家的事情就可以輕鬆揭過,皇帝不在乎,把柄就不存在了。”李絢微微冷笑,這才是杜家的如意算盤,也就是因此,才將杜必興從婺州召回。
要知道,婺州距離長安上千裡,幾乎是在長安這邊放出消息的瞬間,杜家就已經開始往回叫人了。
絲毫不在意杜必興因為此事,可能會被禦史盯上。
“但他們也應該明白,以杜鵬舉的家世和能力,無論如何都很難成為駙馬的?”劉瑾瑜抬頭看向李絢,低聲說道:“所以他們必然有後備手段,而且還不是一個。”
“首先,應該是要接近公主吧,或許在他們的眼裡,公主隻是一個小丫頭片子,隻要接近了,就能夠欺哄得住,剩下的就是讓公主去找陛下和天後,這麼做還是有幾分可行的。”
“但這樣一來,夫君就被架住了。”劉瑾瑜擔憂的看向李絢,說道:“這些事情,一旦被陛下和天後洞悉,那麼在其中牽線搭橋的夫君,就會被陛下和天後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