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韋氏才終於回過神,歎聲道:“當世年輕一輩,王叔當為魁首。”
“殿下過譽了。”李絢略微帶些醉意,但還是儘力認真拱手道:“太子殿下天資縱橫,隻不過幼時胡鬨過多,如今及時糾正,厚積薄發,必有鼎盛之相,臣不及多矣,況且臣年後便要離京,想好好讀書,怕也沒多少時間了。”
“王叔過謙了。”韋氏深吸一口氣,認真的說道:“今日麻煩王叔了,臘八賀禮,東宮已經送到了府上。”
“多謝殿下,臣告退。”李絢拱手,然後緩緩退出了內殿。
等到李絢離開之後,韋氏才看向太平公主,感慨的說道:“公主,如何?”
一身綠色襦裙的太平公主,努了努嘴,目光看向一旁,滿是失望的說道:“今日這些人,都不如南昌王叔。”
一伸手,一摞畫像已經被太平公主從身後的蒲團下拿了出來。
這些畫像之上,儘皆是今日在東宮的世家子弟和文人才子。
韋氏看了一眼,隨即苦笑,說道:“這世上年輕一輩,有幾人能及得上南昌王這般文武全才的。”
太平公主很清醒的搖頭,說道:“起碼還有四兄,三兄,王叔說的沒錯,三兄天資很好,如果能夠得到大才長時間教導,必定是當世頂尖,就像父皇當年那樣。”
韋氏要開口,但隨即就閉上了嘴。
皇帝在貞觀時,最初也並不出色,真正出眾的有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吳王李恪,但這些人如今都不在了。
而現在的皇帝李治,拿他今日的學識和當初相比,卻要遠勝其他諸人太多太多了。
這些話,太平公主可以說,但韋氏不能說,她隻是兒媳婦,不是親女兒。
她能說的,隻有李顯。
不過話說回來,李顯將來未嘗不能夠在學識上超過李絢。
隻是,還有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相王李旦。
韋氏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霾,隨即看向太平公主笑著說道:“雖然今日諸人不才,但公主還是要仔細的分析一下王叔的評價。”
太平公主有些對著韋氏微微點頭,蹙著眉頭說道:“請皇嫂指點。”
今日是武後讓太平公主到東宮來的,就是見一見年輕一輩的才子,同時聽人點評一下他們。
點評這些年輕一輩英才的優點和缺點。
韋氏毫不猶豫就選擇了李絢,她相信皇帝和武後也是這麼想的。
一來李絢的目光不錯,二來,這種得罪人的事情,還是南昌王做最好。
……
“首先是賀季真。”韋氏神色輕鬆起來,說道:“賀季真雖然文采一流,但已經被南昌王叔所用,不必考慮,之後是陳子昂,性子太直,不管在哪裡,性子太直從來不是一件好事。”
太平公主默默的點頭,剛才這個的情況,李絢介紹的很詳細,太平公主自己也能聽出意思來。
武後今日讓她來,雖然沒有明說選婿什麼的,但依舊透出那麼一點意思。
可惜,太平公主對這些人都不感興趣。
有李絢這麼一根標杆豎在那裡,其他人想要很難在太平公主心裡豎起形象。
韋氏看了有些發愣的太平公主一眼,繼續說道:“盧藏用出身範陽盧氏大族,也有才,但他年紀過大,做事又遮遮掩掩……”
“遮遮掩掩?”太平公主詫異的抬頭,她剛才就沒有聽太明白。
“嗯!”韋氏帶出一絲冷笑,說道:“盧氏在玩手段,盧氏這一輩真正最優秀的子弟恐怕不是盧藏用,而是他的堂弟,範陽郡公、吏部郎中盧諝次子盧垣,這人才和公主適齡,而且未婚。”
未婚是未婚,並非未婚配。
定親肯定是有的,但能不能在和公主定親之後平和的解開婚事,就看各家手段了。
但盧氏拿盧藏用衝在前麵,盧垣卻藏在後麵,多少有些令人不喜。
李絢看出來這一點,韋氏同樣看出來這點。
太平公主心底也忍不住的被勾起一起怒意,但還是平淡的聽韋氏說下去
“……畢構出身寒門,自然不在考慮之列。”韋氏下意識的搖搖頭。
瞬間,她仿佛看到太平公主的眼中閃過一絲神采,定睛再看的時候,已經徹底不見了。
韋氏心裡搖搖頭,她肯定自己看錯了,畢構不過寒門子弟,唯一值得稱道的,是李絢說他有宰相之才。
稍微停頓,韋氏繼續說道:“楊家子文采並不出眾,所以將來必然會走武功之途,免不了的征戰沙場,而公主身邊必須要有人陪,這就不合適了,最後是杜氏。”
韋氏冷哼一聲,說道:“杜氏牽連過大,又不知進退,其人也無多少殊才,更不合適。”
韋氏可沒有忘了,前不久,李顯才考察過杜鵬舉的才學,實際上他還不如李顯。
“那麼就是沒到的那幾家了。”太平公主微微低頭,神色暗淡。
韋氏輕聲開口,說道:“實際上隻有兩家,裴氏和韋氏,還有竇氏,獨孤氏都不會介入真正其中,剩下便是崔氏和薛氏了。”
“王叔什麼都沒說,但請王嫂多多打聽一些。”太平公主有些勉強的笑笑,神色不安。
韋氏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無聲安慰。
女子麵臨婚事,總是心中難安,韋氏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
太平公主低下頭,低頭的瞬間,她的神色閃爍。
……
李絢平靜的走在東宮院中,四周臘梅輕放,香氣撲鼻。
今日這一切,有必要嗎?
李絢腳步放緩,東宮內部宴請並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太平公主的突然出現,卻將此事的層次直接抬了起來。
腳步一頓,李絢頓時就明白武後的意圖了。
武後這是在逼崔氏和薛氏兩家的子弟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