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明德殿,明媚的陽光照下,李絢卻感受不到絲毫溫暖。
隻有他自己才最清楚,剛才他教授李顯那一課,究竟有多凶險。
但他清楚,從帝王的角度來看,皇帝恐怕正等著有人教授李顯這一課。
“王爺,公主殿下有請。”熟悉的內侍的聲音在側畔響起。
李絢轉頭赫然就見太平公主的手下內侍孫有德,恭敬的站在一旁。
仿佛已經站了許久似的。
李絢愣神,隨即問道:“公主殿下來東宮了嗎?”
“殿下剛到,王爺請。”孫有德後退一步。
“好!”李絢點頭,然後跟著孫有德朝偏殿走去。
還是之前的那間偏殿,東宮的人似乎已經將這裡遺忘。
四周也從來沒有什麼東宮的人出現。
李絢走入殿中,一身翠綠色襦裙的太平公主已經迎了上來。
“殿下!”李絢率先行禮,神色肅然。
“王叔!”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還禮,看了四周一眼,擺擺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喏!”四周的宮人微一福身,然後緩緩的退了出去。
李絢再度拱手,謹慎的說道:“不知殿下今日找臣來,有何事?”
“王叔請坐。”太平公主請李絢在一旁的矮幾旁坐下,然後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神色一笑,問道:“王叔,最近市麵上,有關於今年科舉舞弊的流言,不知道此事王叔聽說沒有?”
“科舉?舞弊?”李絢愣了,隨即趕緊問道:“這是如何回事,科舉還有一個月才開始,陛下甚至還未出題,如何有舞弊之事?”
太平公主身體微微前傾,巴掌大的小臉盯著李絢,問道:“聽說那日王叔和表兄在一起喝酒,恰好碰到了杜家賭坊,開出了科舉位次的賭彩……太平問過畢構,若是薛紹,崔璩,盧垣等人無望狀元,那麼狀元之位必為賀知章所得。”
李絢低眉垂目,一言不發。
但太平公主已經得到了答案。
她身體微微靠後,然後才感慨的說道:“賀知章已經注定了要回昌州,狀元的待遇便會落在榜眼身上,榜眼可任秘書省校書郎,那可是正九品的官員。”
“畢構要做這個秘書省校書郎,就得靠他自己去做榜眼了。”李絢抬頭,臉色徹底的淡漠了下來。
太平公主笑了,李絢終於不裝了。
不過太平公主也沒有多說什麼,這件事情本就太平公主請李絢幫忙做的。
“王叔說他有宰相之才,那麼一個榜眼,在如今的局麵之下,他還是能夠拿到的。”太平公主輕聲歎道:“看王叔操弄朝政,真是一種享受啊。”
“殿下若是有興趣,來年的時候,再找上兩人士子,到時候,殿下自己親手參與便是。”李絢平靜的端起了茶杯。
“太平也能更多的插手這些事情嗎?”太平公主詫異的看向李絢。
“公主亦有舉賢之責。”李絢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臣相信,不管是陛下,還是天後和太子,也絕對會相信殿下的眼光。”
太平公主側頭看向李絢,下唇翹起,看著李絢說道:“太平總覺得王叔不懷好意。”
李絢低頭,輕聲說道:“此事對殿下沒有壞處,對太子沒有壞處,對陛下和天後同樣沒有壞處。”
太平公主微微皺眉,一件事情不可能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如果一件事情對所有人都有好處的時候,那就等於所有人都沒有好處。
所以這件事情,必然有誰的利益受到了損失,誰的呢?
太平公主搖搖頭,她根本不用去管究竟誰的利益受到了損傷,她隻需要保證她能夠拿到好處就足夠了。
“殿下總是要成婚的,一旦殿下成婚,即便是有陛下和天後的扶持,但也依舊有柴米油鹽,人際往來之事落在殿下的身上,此時就需要有人在外麵稍微幫忙。”
李絢抬眼看向太平公主,輕聲說道:“若是有人能從禦史,或者大理寺,長安萬年,二縣幫忙,那麼殿下日後會輕鬆許多。”
太平公主輕輕一愣,麵色沉了下來,隨即又緩緩的點頭,神色安然。
李絢這番話說的,的確太平公主從來沒有想到的,但在她的心底,未必就沒有觸動。
這一次,她之所以招納畢構,本身便是從心底深處對未來的婚事感到恐懼,所以此作出的反應。
未來,未來。
父皇母後雖然能作為最終的依靠,但是平日生活,麵對種種煩惱,太平公主還是不由得想要去尋找自己能夠掌控得了的助力。
這才是她找畢構的真正原因。
“成婚。”太平公主突然抬頭,麵色誠懇的請教道:“王叔,如今人有這麼多,王叔覺得,哪個人,和太平才最合適?”
“哪個人最合適,不是臣說了算的,而是殿下和陛下天後說了算的。”稍微停頓,李絢開口說道:“臣還是之前的那番話,他首先要有能夠保護殿下的力量,如此,那些人當中,便要去了不少。”
太平公主輕輕點頭,像杜家,韋家,鄭家,這些,太平公主甚至都不會考慮。
“其次,他要有足夠的學識,除夕那夜的事情雖然有所變故,但實際上,已經決出了幾人。”李絢抬頭看向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眉眼垂下,如今真正有足夠學識的,隻有三人,薛紹,崔璩,盧垣。
“之後,他要能為殿下受委屈的能力。”李絢忍不住的搖搖頭,說道:“那日之事還是有些少了。”
太平公主頓時無語,本來那夜好好的一場宴會,但愣是被李絢的一首詩,給徹底毀掉了。
但李絢說到現在,人選已經基本出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