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壯的那曲城牆出現在視線儘頭,高大的船帆從河道中直接衝出。
李絢一身黑衣黑甲,麵色冷漠的站在大船船首,寬達幾十米的河流足夠幾艘船同時並行。
船隻如雨,長槊如林。
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卒站在船身兩側,手持長槊,麵色冷峻。
高高的黑色大纛樹立的在船頂。
但更多的目光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大纛之下的李絢身上。
士卒,大纛,主帥。
密密麻麻二十多艘大船從遠處而來,遠遠看上去,就給人一股沉重的壓力。
楊執柔,蕭嗣業,全都一身緋色長袍,無比肅然的站在李絢身後。
李絢雙手後擺,任由勁風吹麵.
他的眼神落在遠處的城牆上,上麵旗幟飄揚,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守城士卒。
李絢的眼底,沉冷的殺機瞬間閃過。
……
“大帥,論欽陵現在情況如何,他死了嗎?”楊執柔站在李絢身後,目光剛從城牆收回,便有些好奇的探問。
“本王那一箭沒那麼好挨,從左側肋下射入,傷及五臟六腑,之後又一路顛簸,流血不止,正常人早死了,但如今看那曲的情況,似乎並非掛上白帆。”李絢淩厲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仿佛真的不明白論欽陵為何沒死。
楊執柔沉默了下來。
那曲沒有掛上白帆,說明論欽陵很可能真的沒死。
起碼現在沒死,這對他們而言,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說實話,如果論欽陵現在真的還活著,那他的運氣也算是頂天了……不過即便如此,以他的傷勢,接下來的戰事他也無法參與,真要強行參與,就隻有死路一條。”李絢的臉色閃過一絲厲色。
“大帥說的沒錯,以論欽陵的傷勢,他必然已經無法再參戰了。”楊執柔忍不住的笑了起來,神色放鬆許多。
李絢回身看向楊執柔,歎聲說道:“原本本王以為,這一次能親手拿到論欽陵的人頭,然後獻捷長安,沒想到他竟然在半路被紮巴拉救了,若是當時不停下來就好了。”
楊執柔下意識的輕輕點頭,另外一側的蕭嗣業卻是眼神幽微。
“大帥當時的選擇是沒錯的。”蕭嗣業突然開口,說道:“兩萬大軍,若能徹底平定,之後轉戰東西,吐蕃六萬大軍被徹底製服,整個吐蕃北疆都會徹底平定,事實也證明了大帥的正確……區區一個重傷垂死的論欽陵,活著又能如何,而且說不定他明日就死了。”
李絢笑著點點頭,蕭嗣業身為老將,還是會說話的。
抬起頭,望向遠處的城牆,李絢微微搖頭,惋惜道:“終究是向陛下報捷的時間晚了些。”
若是能夠拿下論欽陵的人頭,那麼即便是那曲還在,李絢也依舊可以飛書報捷長安。
但如今論欽陵還活著,很多事情,李絢就都不能做了。
“終究是大帥鼎定了這一場大戰,至於剩下一個那曲,就如同大帥說的那樣,就當做是進攻邏些的演練吧。”蕭嗣業看向遠處高達兩丈的城池,搖頭道:“若不是當做演練,大帥怕是輕而易舉就能拿下這座城吧。”
楊執柔一愣,隨即目光緊緊的盯向李絢。
“哈哈哈,也算不上輕而易舉吧。”李絢好笑的搖頭,看向二人解釋道:“總是要挑撥一下城中貴族和普通百姓,甚至是奴隸之間的關係……如此這樣,我們在殺入城中之後,才能通過清洗一批人,最快的拉攏住另一批人,徹底穩定局麵。”
“那些被清洗的,想來不會是普通百姓和奴隸吧?”楊執柔目光忌憚的看向李絢,他能感受的出來,論欽陵的生死已經不被李絢看在眼裡,李絢在算計的是更長遠的東西。
李絢輕輕笑笑,說道:“我們拿下這座城,總是要有些東西送回長安,呈送陛下,這些東西總不能從普通百姓和奴隸那裡獲得吧,所以我們能有的選擇很少……”
“所以大帥便想從那些吐蕃貴族的身上著手。”蕭嗣業側身輕輕看了楊執柔一眼,點點頭道:“的確,從吐蕃貴族的身上著手最快最簡單,也最得利,而且他們這些年,恐怕手上沾染了我軍士卒的鮮血並不少……”
楊執柔微微低頭,眼神閃過,隨後點頭的讚同道:“的確如此,那些吐蕃人,死了便死了吧。”
“不錯,一切以朝中為要。”李絢轉身看向那曲城,搖搖頭道:“本王未立刻拿下這座城,便是因為自覺這座城糧草已經不多。
要供給城中的士卒,貴族,百姓,還有從其他地方因戰事被趕過來的災民,糧草應對不足,但……”
李絢一停頓,楊執柔和蕭嗣業下意識的看向了他。
“隻要我們不拿下這座城,那麼這些事情就不是我們的負擔,甚至我們可以坐觀虎鬥,看吐蕃人自相殘殺。”李絢嘴角微微翹起,眼神中甚至帶著一絲殘忍。
楊執柔低頭,徹底沉默了下來。
“還有,吐蕃之地,普通百姓和奴隸終究是沒有土地的,真正有土地的是貴族,隻有這些貴族死的多些,我們手下的士卒,才有土地可以封賞,才有女子可以迎娶,才能更快的安定人心。”李絢側身看向楊執柔,神色肅然。
楊執柔微微一愣,他沒有想到這裡麵竟然還有這層算計。
……
勁風撲麵,蕭嗣業突然開口,問道:“敢問大帥,我們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徹底拿下這座城?”
論欽陵如今就在這座城中,拿下了這座城,就等於拿下了論欽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