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身材魁梧,脖上還掛著兩隻金瓜錘的崔鼎身上,臉上不由得冷了下來。
國子祭酒辛弘智,從三品。
轉身,辛弘智已經登上馬車,車簾放下,他才低聲問道:“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找了長安一個姓馮的混混,讓他假扮國子學生,攔街控訴,控訴南昌王刻意縱敵,養寇自重。”馬車外,車夫辛集的聲音響起。
“這事他不知道我們有關吧?”辛弘智低聲詢問。
“我們找到是中人,但那中人已經離開洛陽南下,誰也找不到他。”辛集的話,讓辛弘智一下子就放心下來。
馬車緩緩前行,辛弘智也放鬆了下來,他這才開口,幽幽的說道:“若是可能,為父也不想招惹南昌王。”
“可誰讓他盯上了父親國子祭酒的位置,他就該死。”辛集語氣中滿是痛恨。
辛弘智做這個國子祭酒,已經有七八年的時間了,平時也與世無爭,他甚至打算,就在這個位置上一直坐到死,但沒想到,還沒怎樣,就有人盯上了他國子祭酒的位置。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如今距離吐蕃徹底平定,起碼還有兩三年的時間,哪怕是再快,也得到了明年年底的時候,才會有人開始思索南昌王的下一步,他也不一定就會回長安,來任這個沒有所謂的國子祭酒。”
辛弘智語氣當中帶著一絲後悔,但後悔歸後悔,事情他已經做了。
“那父親為何還要找人控訴南昌王?”辛集一時間也有些不明所以。
“你還記得這件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嗎?”辛弘智抬眼,盯著車簾之外的辛集。
辛集立刻點頭,說道:“十日之前,兒子在平康坊聽到有些說,南昌王刻意縱放論欽陵離開,有養寇自重之嫌疑,故而趕緊回來稟報父親……”
“為父那時也並未在意,也沒想要多做多管,直到有人上門敲門。”辛弘智深吸一口氣,眼神中閃過一絲痛恨:“你可知道,那些是什麼人?”
辛集頓時有些懵,他不知道這裡麵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父親!”
“是北門學士和周國公府的人。”辛弘智臉上帶出一絲冷笑,不客氣的說道:“是他們要對付南昌王,但不敢親自上陣,所以就利用我們……”
說著說著,辛弘智的聲音低沉了下來。
“那父親,我們為什麼要聽他們的?”辛集忍不住的問了出來。
辛弘智苦笑著搖頭,說道:“你不會真的將為父這個國子祭酒當成什麼吧?”
辛集微微一愣,然後低聲說道:“父親畢竟身著紫袍。”
“朝中拋開諸位尚書,侍郎,寺卿,監正,大將軍,將軍,東宮諸官,地方刺史都督都護,禦史大夫,為父也就比左右散騎常侍強一些,這些年之所以能穩穩的坐在這個位置,就是因為為父能平衡每年科考的資格人數。”辛弘智忍不住的輕歎一聲。
他這個國子祭酒,這些年能夠坐穩這個位置,就是因為掌握著國子監每年參加科舉的學子分配。
世家,寒門,誰夠資格,誰不夠資格,就在他的一句話之間。
“但有些事情這些年做的有些過分,一旦被人捅上去,就不是罷官奪職這麼簡單的事情了。”辛弘智忍不住的搖頭,他們握住了他的要害,這些事情,又哪裡是輕易就能放開的。
“那他們為何不自己出麵?”辛集心裡頓時間就焦急了起來,咬牙說道:“南昌王又豈是那麼好惹的,他本就極得陛下信賴,另外,還有左相……”
“因為他們把握不準陛下的心思,所以就要有人敲敲邊鼓,所以我們可以出手,但不能親自出手,所以……”辛弘智話音頓時一停,忍不住的問道:“為何還在前行?”
“啊?”辛集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這個時候,辛弘智直接問道:“伱找的姓馮的小混混呢?”
“他沒來嗎,是啊,他沒來了。”辛集頓時就反應了過來,如今他們已經快到皇宮了,可是原本要中間出來控訴李絢的人手,卻根本就沒有出現。
“父親。”辛集的臉色頓時就無比難看了起來。
“不妨事。”辛弘智微微擺手,深吸一口氣,說道:“好在為父今日這事,還另外安排了一手。”
“另外安排,誰啊?”辛集直接問了出來。
“是狄仁傑。”辛弘智頓時吐出了狄仁傑的名字。
辛集一下子就愣住了,低聲說道:“父親,狄懷英不是南昌王好友嗎?”
“但他也是老夫當年當國子博士時的學生,不然你以為他當年明經科是怎麼中舉的。”辛弘智微微冷笑一聲。
他在國子監這麼些年,一路從國子博士,到國子祭酒,又哪裡是那麼簡單的。
“狄懷英為人坦誠,忠心為國,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南昌王有縱敵養寇之嫌,狄懷英哪怕不為國,為了他和南昌王之間的情誼,為了南昌王的清白,他也會問一問的。”辛弘智輕聲將所有的安排都說了出來。
“那父親還讓兒子找人。”辛集頓時就有些埋怨。
“攪渾水罷了。”辛弘智微微搖頭,隨後又問道:“你找到的那人究竟是什麼人,今日為何沒有出現,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沒來,還是說中間被什麼人劫走了?”
“哦,他叫馮小寶,是長安街頭一個賣假藥的混混,就是那種賣吃不死人,但又治不好病的假藥的混混。”辛集笑著說完,然後就看到辛弘智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辛集的心裡頓時就一個咯噔。
隨即,辛集就恍然明白了過來:“父親你說他被人劫走了,被什麼人劫走了,密衛,千牛衛,金吾衛,還是南昌王府的人?”
辛弘智微微搖頭,目光凝重的看向含元殿,輕歎一聲,說道:“為父也真是昏了頭,明明早知道今日之事,陛下不可能讓彆人胡亂來的。”
“陛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