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劉瑾瑜抱著霞兒走出了後堂,外麵庭欄蜿蜒,陽光溫和。
劉仁軌目光收回,轉頭看向李絢。
李絢坐在矮幾上,手按在劉仁軌的脈門上,認真的聽著他的脈搏跳動。
“郝相已經遞交了致仕奏本,若是不出意外,四月份郝相就要致仕,裴炎會遞進成為宰相。”劉仁軌一句話,李絢頓時一愣。
“郝相致仕,那麼誰繼任尚書右仆射?”李絢的心頓時緊了起來。
薛元超不願意裴炎調任中書省,李絢同樣不願意裴炎調任中書省,甚至他認為皇帝也一樣不會願意裴炎調任中書省。
現在劉仁軌說的,將會直接印證李絢的判斷。
劉仁軌有些好笑的看了李絢一眼,隨後點點頭,說道:“是趙國公,趙國公調任尚書右仆射,彭城郡公調任中書令,裴炎任侍中,到時候,刑部尚書就空了出來。”
“那麼趙相?”李絢略微帶些驚訝。
“陛下還是有些忌憚彭城縣公和裴炎的關係的,至於趙相,日後彌補便是,左右不過是尚書右仆射。”劉仁軌不在意的擺擺手。
李絢沉默了下來。
尚書右仆射,大唐右相,在劉仁軌的眼裡,並不算什麼。
但仔細想想,也的確如此。
尚書省有劉仁軌在,右仆射是誰真的不重要,相反,還不如在門下省做侍中。
以趙仁本的資曆,便是裴炎來了,也得低他一頭。
“那麼刑部尚書會是什麼人?”李絢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劉仁軌搖搖頭,說道:“還不知道,不過總要給彆人爭一爭的機會,就看誰有能力了。不過眼下的重點,還在於裴炎和裴行儉之爭。”
李絢略微停頓,然後緩緩的點頭。
郝相四月份致仕,裴炎四月份遞進。
也就是說,在四月份,裴炎和裴行儉的爭鬥就會有結果。
也就是說四月之前,草原之戰就會落幕,裴炎針對裴行儉的手段就會奏效。
“朝中絕大多數人都看好聞喜縣公,但朝中宰相多看好裴炎,往事不提,就是最近,聞喜縣公也做了一件錯事。”劉仁軌輕歎一聲,從李絢的手下收回了胳膊。
李絢站起來,拿過一旁的絲絹擦了擦手,問道:“軍前可是又出事了?”
“還記得阿史那·伏念嗎”劉仁軌神色肅然起來。
“聞喜縣公在軍前擊敗的,便是阿史那·伏念和阿史那·溫傅的聯軍。”
“裴行儉答應阿史那·伏念,隻要他歸降,並且執送阿史那·溫傅,那麼大唐就會不追究阿史那·伏念的反叛之責。”劉仁軌深深的看向了李絢。
李絢整個人直接頓住了,難以置信的看向劉仁軌,隨後他趕緊收拾表情,問道:“此事陛下答應了嗎?”
“陛下很早就知道此事,但阿史那·伏念一直沒有答複,軍前也一直在大戰,所以陛下也就沒有答應,一直到除夕,聞喜縣公終於破敵。”劉仁軌抬頭看向李絢。
李絢整個人瞬間冷靜了下來,直接說道:“到了此時,便是不允這承諾,阿史那·伏念也必死,不過是耽誤幾月糧草的事情。”
“但聞喜縣公堅持。”劉仁軌輕輕搖頭,說道:“此事若是放在以前,這不算什麼,但眼下正值宰相爭奪熾烈之時,這件事便會被放大……”
“阿史那·伏念還是會死。”李絢不由得輕歎一聲,說道:“裴尚書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而且,陛下也不會同意放過他,尤其陛下剛剛封了阿史那·泥熟匐為草原東可汗。”
“不錯,大唐治理草原的策略一定,阿史那·泥熟匐一人獨大,若是放過阿史那·伏念,那麼草原的局勢就會失衡,所以阿史那·伏念必死。”劉仁軌的眼中滿是冷酷。
“阿史那·伏念如果真的投誠,最後又被殺,那麼聞喜縣公心裡怕是過不了那一關。”李絢忍不住的側頭,神色感傷。
“你應該知道,白起是怎麼死的。”劉仁軌一句話,然後直直的看向李絢。
“長平之戰後,白起親率大軍圍困邯鄲,但趙國派出蘇秦的弟弟蘇代,作為說客攜帶大量財寶前往秦國,說服了丞相範雎。
範雎說服秦王令白起收兵,但後來趙國反悔,秦王再度任命白起出兵,但白起拒絕領兵,稱病不行,秦軍遂大敗。
秦王再請白起出兵,白起病重拒之。
三次之後,使白起自裁。”
劉仁軌緩緩點頭,說道:“軍中大將多性情中人,陛下若是殺了阿史那·伏念,聞喜縣公怕是真的會有心傷……”
“故而,需要太子去請,請任東宮。”李絢直直的看著劉仁軌。
“原來賢婿早就想好了。”劉仁軌略帶一絲詫異,隨後搖搖頭,說道:“太子未必能說服聞喜縣公。”
“事在人為。”李絢抬頭,然後輕歎一聲,說道:“其實事情到此,還有救,隻要聞喜縣公能夠在軍前直接斬殺阿史那·伏念,那麼之後也不至於陷陛下於不義,同樣也將草原局麵陷入危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