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若是留在大城,必定會弄的烏煙瘴氣,所以按規矩,吏部定的是什麼官位,就是什麼官位,沒人有特殊。”
“你看明白就好。”劉仁軌微微鬆了口氣,說道:“這些人當中,將來若是能夠提煉出一二英才,便是僥天之幸了。”
“孫婿在蕃州起碼有五年時間,五年之後,除非是孫婿趕人走,否則誰也不想輕易離開蕃州,做的好些便集於州府,做的不好,就放諸州縣,磋磨曆練便是。”李絢神色堅定,這批人落到他手裡,都彆想好過。
劉仁軌輕歎一聲:“宰相必起於州郡,猛將必發於卒伍。”
李絢笑笑,說道:“韓非子之言乃是至理,若是對州縣不熟,焉能治理天下,賦稅難收,軍將難管,最後天下失散,甚至有亡國之兆。”
劉仁軌點點頭,如今的宰相當中,多數都有地方州縣任職的經曆。
便是薛元超,也有十年的地方刺史履曆。
唯一例外的,是李敬玄。
李敬玄有過目不忘之能,進入吏部選官多年,從未出錯,致使皇帝從來沒有將他調離過吏部。
他在吏部,皇帝放心。
後來為升遷宰相,才在西邊戰場上走了一圈,雖然不能說什麼都沒做,他畢竟吸引了論欽陵一半的注意,甚至將殺手鐧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但可惜,他太謹慎了。
論欽陵突襲鄯州的光軍直接撲了一個空,最後被後續趕到的大軍撲滅。
但李敬玄的軍功,終究有些虛,所以劉審禮隨後便拜相。
“李敬玄根本不知道,其實他最好的位置,一直都是吏部尚書,他在吏部,對陛下對有用。”稍微停頓,劉仁軌說道:“當年李敬玄上前線,老夫心中是有擔心的,但好在,他人還在鄯州,大戰便已經結束了。”
李絢輕輕點頭,當年的整個戰局,李絢也是當事人,李敬玄的確是最弱的那個點。
也或許是謹慎,也可以叫擔心,李敬玄突然停在了鄯州,就那麼節奏的一個變化,讓論欽陵最大的後手撲了一個空。
也就是這個功勞,李敬玄隨後回朝拜相,同時也離開了吏部尚書的位置。
“嶽翁覺得,趙國公還有回朝的機會嗎?”李絢看向劉仁軌,輕聲說道:“眼下陛下還在,若是天生不幸,那麼將來太子會不會有機會像當年召回英國公一樣,召回趙國公?”
“他沒有機會的。”劉仁軌搖搖頭,手按在廊柱上,輕聲道:“如今天下,說到底,不過是隴西門閥和河北門閥之爭,李敬玄是河北門閥的關鍵人物,趙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範陽盧氏,五姓七家有一半都在。
當年若是前線大戰,需要河北支持,陛下恐怕也會讓崔知溫和李敬玄同時為相,更彆說還有崔知悌的戶部尚書。”
李絢輕輕點頭,後勤從來不僅僅是運輸一事,糧草籌措才是根本。
尤其當年在高原上,大軍每一天都有無數的糧草在消耗,甚至還有高原的加成損耗。
雖說有江南的糧草支應,但在江南的糧草運抵之後,朝中先是在河北收了一茬。
這樣導致了後來河北生變,一切都根源還是大戰,但能夠拖到吐蕃局勢轉變,河北世家起了不小作用。
但從貢獻到要挾,也不過是一轉念間。
“除了隴西門閥和河北門閥,河南一帶,是以老夫為主,山東一帶;原本是李敬業,但可惜……至於江南,蕭氏倒台之後,如今江南弟子,在你麾下為多;兩湖之地,如今能夠說的上話的,就是你舅父歐陽通;黔州李敬玄去了,蜀中也是大唐根基。”
劉仁軌輕歎一聲,說道:“但這些加起來,也看不到隴西門閥和和河北門閥的背影。”
李絢輕輕點頭,歐陽通如今不過是一個兵部尚書,想要入閣為相,還需要幾年曆練。
但河北和隴西門閥,卻早已經將一代又一代的宰相推了上去。
“如今戰事停歇,朝廷對河北的依賴越來越輕,這種情況下,又如何會讓李敬玄再回來。”劉仁軌平靜的搖頭。
“大唐終究是以關隴而抗天下。”李絢輕歎一聲。
劉仁軌之前已經分析出了很多,李絢在江南,兩湖,蜀中,還有蕃州都有布置,可哪怕所有地方同時起兵,想要突破關隴也遠沒有那麼容易。
大唐精銳,都在關中。
甚至李絢的麾下,除了江南的水兵,也都是隴西士卒為先。
唯一能夠讓他感到輕鬆一些的,是武後最後會放棄長安而選洛陽。
亭廊儘頭,劉仁軌停步,看向李絢,問道:“你在東宮也已經許久了,你覺得太子真的適合為君嗎?”
李絢腳步停下,輕歎一聲:“太子為君是沒有問題,但論做什麼君,明君或許差些,但仁君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劉仁軌笑笑,李顯性子有些軟弱,這是很明顯的缺點,但換句話說,也的確有仁君的底子,畢竟朝野諸臣,誰不喜歡坐在上麵的,是一名仁君呢。
“但治理大唐,仁君還不夠啊。”劉仁軌的聲音變得肅然起來。
“可是,相王的時間不夠。”李絢上前,和劉仁軌肩並肩,然後輕聲說道:“若是現在,廢太子而立相王,第一個不答應的,恐怕不是陛下,而是天後。”
劉仁軌徹底的沉默了下來,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
李顯的身邊雖然也聚集了一批人,但李顯軟弱是核心要害,武後能夠接受。
李旦雖然年輕,但頗有英姿,卻有些類似廢太子李賢。
這是天後怎麼都沒法接受的。
想到這裡,劉仁軌輕輕搖頭:“可是,我大唐要一個仁君做什麼?”
(本章完)